暗一嘶哑却坚定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希望的涟漪。那卷古老的星辰卷轴,此刻在昏暗的油灯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微弱的、清冷的光辉,上面用银丝绣制的星辰轨迹似乎活了过来,与洞外隐约可见的夜空遥相呼应。
“此计……细细思量,或可一试。” 谢云舟率先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上前一步,青衫上的血污在灯光下更显暗沉。修长的手指虚点着卷轴上的特定星图区域,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凤九歌,“星医族传承自前朝司天监,于星辰之道确有独步天下之秘。九歌身负那传说中的‘星主’血脉,无疑是引动星辰之力最合适,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人选。” 他的语气带着医者固有的审慎与冷静,剖析着利弊,然而眼底深处却难掩一丝在绝境中窥见裂缝的决然,“然,福兮祸之所伏。此举凶险,非同小可。潜入敌后,行踪败露之危暂且不提,单是引导那浩瀚缥缈的星辰之力,便需耗费极大的心神,乃至燃烧血脉本源。一个不慎,遭其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神魂俱荡,有性命之忧。”
他此言一出,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骤然摇曳,提醒着这线生机背后,是何等残酷与致命的代价。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再次沉重地聚焦在凤九歌身上。那目光中交织着期盼她能创造奇迹的渴望,有对她安危的深切担忧,有不忍她承担如此重责的怜惜,更有一丝审度她是否真能担此重任的复杂情绪。
凤九歌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洞内那混合着霉味、土腥气、隐约血腥以及兽脂燃烧特有气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反倒让她因暗一提议而震惊、纷乱的思绪稍稍镇定了下来。
引导星辰?她下意识地内视己身,那所谓的“星主”血脉,除了带来因果镜系统(如今已彻底沉寂,如同从未存在过)和身体逐渐琉璃化的诡异负累外,她对其主动运用、掌控之法,实则知之甚少,更多是凭借本能或是在系统指引下的被动反应。那卷来自星医族的古老卷轴,她也只是粗略翻阅过几次,上面晦涩的文字与玄奥的图谱,如同天书,未曾真正深入研习理解。
然而,她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响起:这是目前唯一能避免萧无痕率领所有忠诚部下,直闯那噬魂幡笼罩的、十死无生的核心区域的方法!她想起了暗一所描述的整个计划——声东击西,以外围的星辰之力进行精准干扰,换取核心区域那稍纵即逝、可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破局战机!
而这计划的代价,便是执行干扰任务的那个人,将置身于最危险的前沿,孤立无援,如同在万丈悬崖边缘行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抬起眼眸,目光逐一掠过萧无痕紧绷如铁石、下颌线绷得死死的侧脸;掠过祖母凤老夫人那饱含痛楚、却依旧竭力挺直脊梁、眼中闪烁着不屈意志的眼神;掠过谢云舟凝重面色下那双带着探究与权衡的桃花眼;最后,定格在暗一那张因失血与疲惫而苍白,却燃烧着炽热忠诚与决然光芒的脸上。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彷徨了。
她向前稳稳地迈出一步,步履坚定,不曾有丝毫迟疑,站到了那张承载着所有人命运的舆图之前,与萧无痕并肩而立。素白的衣裙在昏黄跳跃的灯火下,划出一道凄美而决绝的弧线,仿佛夜风中独自绽放的优昙婆罗花。
“让我去。”她的声音并不高昂,甚至带着女子特有的清越,然而其中蕴含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却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敲击在他们的心坎上。“我身负星主血脉,手持星医族传承卷轴,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是执行此计最合适,也最应当的人选。”
萧无痕猛地转头看她,玄铁面具覆盖下的眸光瞬间锐利如即将扑噬猎物的鹰隼,震惊、反对、乃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在其中疯狂交织。他周身那本就压抑的气息,此刻更是冷硬如万载玄冰,仿佛有无形的寒气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让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拒绝。
“九歌!” 凤老夫人亦是失声惊呼,握着龙头拐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雕刻的龙头似乎都要在她巨力下呻吟变形。她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忧虑,以及一种仿佛要再次失去至亲的恐惧。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是将她视若亲孙女的孩子,亲手推向刀山火海!
凤九歌没有回避萧无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将她焚烧殆尽的目光。她勇敢地迎视着,仿佛要透过那冰冷的玄铁面具,直抵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内心。她继续用那种平静却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王爷,正面的佯攻,需要您倾尽全力,以身为饵,制造出足以乱真、撼动敌胆的决死之势,方能将敌军主力,尤其是那影先生及其麾下高手的注意力,牢牢吸引牵制。此间压力之巨,关系全局之成败,非您之勇武、威望与决断不能胜任。而引导星辰,创造那唯一、转瞬即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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