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之内,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凝滞、心跳如鼓的声响。那唯一一盏孤灯的火焰,在凤长渊挟着满身宫寒与雷霆之怒踏入的刹那,猛地向内一缩,火苗摇曳不定,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一尊即将苏醒、欲要择人而噬的远古魔神,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完全笼罩了静立其中的凤九歌。
凤九歌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宫廷龙涎香残余、御书房陈墨以及父亲身上因极度压抑怒火而隐隐散发的、类似铁锈般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父亲紫袍官服上因久坐而产生的细微褶皱,以及他紧握官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的手背。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威严与疏离,而是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滔天的愤怒、深沉的疑虑,以及一种被连日操劳和突发危机碾磨出的、几乎难以掩饰的疲惫。
面对这山雨欲来、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凤九歌的心在经历了最初的、本能般的凛然收紧后,反而奇异地沉静下来。仿佛狂风暴雨中被迫潜入深海,周遭越是喧嚣混乱,内心反而越是清晰地映照出唯一的路径。她深知,此时此刻,任何形式的逃避、狡辩,或是继续维持那副温婉柔顺、不谙世事的伪装,都将是徒劳,甚至可能如火上浇油,瞬间引燃父亲积压的怒火,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微妙平衡彻底摧毁。这是摊牌的时刻,是她必须在凤家这艘看似平稳、实则已暗礁环绕的巨轮上,为自己争取一个立足之地,乃至获取有限信任的关键转折。她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洞察危险的价值,以及“坦诚”——至少是表面上的、指向共同敌人的坦诚。
她没有立刻开口辩解,而是缓缓地,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屈下双膝,向着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淬火寒刃的凤长渊,深深地拜伏下去。她的动作舒缓而沉凝,带着一种历经生死轮回后特有的从容,光洁的额头轻轻触及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传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当她再次抬起脸庞时,那双原本清澈平静如秋水的眸子里,已然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并非为了博取同情的工具,也非源于恐惧的宣泄,而是如同承载了前世今生所有悔恨、痛楚与不甘的深潭,在昏黄跳跃的烛光下,折射出破碎却又异常坚定的光芒。她没有伸手去擦拭,任由那温热的液珠沿着她苍白细腻的脸颊无声滑落,一滴,两滴,悄然洇湿了素色衣襟前襟,留下几处深色的、带着悲伤温度的痕迹。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却吐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仿佛从肺腑深处艰难剥离,浸染着血与泪的重量,“女儿知道,近日所为,多有异常之处,引得父亲忧心忡忡,乃至雷霆震怒,是女儿不孝,未能体恤父亲辛劳,反让父亲添忧。”
她微微停顿,深吸了一口带着檀香冷意和父亲身上凛冽气息的空气,仿佛在汲取支撑下去的力量,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凤长渊那探究的、几乎能将人冻结的视线。
“但女儿可以对天发誓,女儿所做一切,绝非为一己之私利,更非如外界流言所诬陷那般,行那等祸及家门、大逆不道之罪行!”她的声调陡然扬起一丝,带着被至亲误解的深切痛楚与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执拗的坚决,“女儿……女儿只是隐约察觉,自母亲意外病重以来,这府邸之内,乃至这煌煌京城之下,正有一股极其阴险、恶毒无比的力量,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已然悄无声息地亮出了淬毒的獠牙,对准了我凤家满门!对准了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母亲!女儿……女儿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只能无助地等待厄运降临!”
(系统,对目标凤长渊,使用“情绪感知”。) 她在内心深处,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下达指令。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依旧是那份完美融合了恐惧、决绝与赤诚的悲切表情,无懈可击。
(指令收到。对目标凤长渊使用“情绪感知”。)
(情绪分析中……)
(初始情绪:愤怒(85%),怀疑(70%),焦虑(60%),疲惫(50%))
(实时情绪变化:震惊(急剧上升至90%),愤怒(下降至60%),怀疑(波动,下降至50%,但仍存在),担忧(上升至80%),审视(85%),一丝难以捕捉的……愧疚(5%)?)
(分析结论:目标对宿主提供的确凿证据感到极度震惊,对宿主所述“为保护凤家”的动机产生部分信任,愤怒情绪因证据指向外部威胁而转移、减弱,担忧情绪因家族危机而显着上升。其对账册中指向自身的款项尤为关注,产生警惕与审慎。建议宿主继续强调外部威胁与家族利益,淡化对其个人秘密的探究。)
接收到系统反馈回的冰冷数据,凤九歌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分。果然,将矛头一致对外,指向那个看不见的庞大威胁,并拿出确凿的、关乎林婉如生死和凤家整体安危的实物证据,是扭转父亲态度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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