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谋千里,帝心凝寒霜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御书房内的烛火却跳跃不息,将萧无痕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与墨锭混合的沉郁气息,却也压不住那份自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
御案之上,那份来自皇城司的密报被随意摊开,仿佛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影先生”三个字,如同淬毒的针尖,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江南……又是江南。”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殿宇中回荡,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个名字上重重划过,留下几近穿透纸背的印痕。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寒光凛冽,仿佛能冻结时间。“‘潜龙’巨富隐于江南,‘影先生’如鬼似魅的踪迹也指向江南。朕的这位好皇叔,朕的靖南王,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前朝遗老,是真当朕的刀锋不够利吗?”
他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页,看到那千里之外,锦绣江南的温柔水乡之下,涌动的暗流与即将喷发的毒焰。
侍立在下方的暗一,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连呼吸都收敛得几不可闻。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丹陛之上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意与杀机,沉声禀报,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陛下,对方极其狡诈。联络方式犹如蛛网,层层嵌套,传递渠道也似乎独立于我们已知体系之外。‘影先生’此人,尤擅藏匿,仿若滴水入海,短时间内,确实难以锁定其确切巢穴。”
“滴水入海?”萧无痕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便是将江南翻过来,朕也要把他,连同那些魑魅魍魉,一个个揪出来!”他霍然起身,玄色的常服袍角在烛光下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皇城司在江南的所有暗桩、眼线,全部启用,给朕盯死靖南王府及其所有关联势力!那些与海外勾连的豪商,那些表面恭顺、内里还做着前朝梦的世家,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挖出他们的根!”
“京城九门,宫禁各处,守卫加倍!进出人员、货物,给朕细细地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朕不想看到任何一只苍蝇,在不该出现的时候飞进来!”
“臣,领旨!”暗一深深躬身,领受着这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旨意,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去执行那即将搅动江南风雨的命令。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萧无痕缓缓踱至窗前,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窗,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凉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沉郁的结。
他并非惧于“影先生”或是靖南王,而是这新生王朝如同稚嫩幼苗,内有权贵盘根错节,外有强邻虎视眈眈,新政推行步履维艰,如今暗处又毒蛇环伺……这万里江山,这他与九歌耗尽心血、历经两世才守护住的局面,绝不容有失。一种混合着愤怒、警惕与深深疲惫的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能让他心神瞬间安宁下来的清雅馨香。
“陛下,”凤九歌的声音温柔如水,在这冰冷的夜色里注入一股暖流。她端着一盅犹自冒着热气的冰糖燕窝,步履轻盈地走到他身边,并未多言,只是将那温润的瓷盅轻轻放在案上,随后伸出微凉纤细的手,覆在他紧握窗棂、指节泛白的大手上。“夜深了,寒气重,先用些燕窝暖暖身子吧。”
萧无痕转过身,没有去看那盅燕窝,而是直接伸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继而用力,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他的下颌深深埋入她散发着淡淡发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能让他躁动灵魂得以片刻栖息的安宁气息。“把你吵醒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的脆弱与依赖。
凤九歌在他怀中轻轻摇头,脸颊贴着他胸膛前微凉的织锦面料,感受着他沉稳却比平日稍快的心跳。“没有,只是心里记挂着你,看你这边烛火未熄,便过来看看。”她抬起头,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清晰地映出他带着倦意与冷厉的眉眼,“可是……为了江南和‘影先生’的事?”
萧无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冷硬。“暗一刚走。‘影先生’确实在江南现身,与靖南王往来密切。那笔‘潜龙’巨款,恐怕也成了他们招兵买马、图谋不轨的粮草。”他没有隐瞒,将最新的情报和自己的担忧简要说与她听,末了,声音愈发沉冷,“此人阴险毒辣,前世便屡次构陷,手段层出不穷。如今藏身暗处,与地方实权藩王勾结,其危害,远胜千军万马。”
凤九歌静静听着,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紧绷。她没有立刻出言安慰,只是伸出双臂,更紧地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良久,她才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抚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将那深刻的纹路抚平,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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