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青牛镇的晨雾便裹着丝丝凉意。屠宰铺内,李老三正将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在磨石上打磨。这把刀已有三十年历史,传了三代人,刀刃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每一道都是一条性命的代价。
天还没亮透,就有活要送来了?李老三抬头,看见徒弟阿蛮立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用蓝布裹着的东西,布料边缘渗出暗红血迹。
师父,城西王员外家的三少爷...殁了。阿蛮声音发颤,说是暴病而亡,可王管家非要让咱们...处理后事。
李老三皱眉,放下磨刀石。他在这行当干了三十年,深知人死后的规矩——入殓前应由仵作查验,再由净身师傅处理,何时轮到屠户插手?
铜镜中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一道从左眼角斜贯至嘴角的疤,是年轻时被疯牛撞的。那道疤时常隐隐作痛,像是某种预兆。
去吧,路上别让人瞧见。李老三抓起案头挂着的褪色红绳,在手腕上绕了三圈。
推开厚重木门,浓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李老三用食指蘸了蘸鼻尖血珠,在门框上画了个歪扭的卍字符。这是祖辈传下的避邪术,据说能镇住怨气。
灵堂设在王家祠堂。供桌上,白烛泪干,香烟袅袅。李老三掀开蓝布,腐臭味混着血腥气冲得他喉头一紧。死者面色青灰,双目圆睁,十指深深抠进掌心,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肉丝。
奇了,李老三解开死者衣襟,心口这伤口...话音戛然而止。本该闭合的胸腔竟微微张开,露出半截发黑的舌头,舌尖还粘着碎肉。
阿蛮突然怪叫一声。李老三转头,只见徒弟盯着死者脖颈——那里浮现出五道紫黑指痕,像是被猪爪抓过。
王管家呢?李老三问道。
话音刚落,灵堂后传来窸窣响动。王管家佝偻着背现身,手中提盏白纸灯笼,昏黄光线下,他的脸像揉皱的油纸。
李师傅,事不宜迟。管家声音嘶哑,三少爷的尸身...要尽快处理。
李老三注意到管家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裹着发黄的麻布。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屠宰铺门外来过一个独臂男人,也是这样缺了小指,求他接生一头难产的母猪。
入殓前需净身净心,这是老规矩。李老三不动声色,烦请管家去备热水。
待管家离去,李老三迅速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祖父传下的朱砂粉。他将朱砂洒在尸体眼睑上,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突然,供桌上的烛火剧烈摇晃,死者僵硬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直取咽喉!李老三早有防备,反手用红绳套住尸腕。腐臭的血水顺着绳索滴落,在青砖地面蚀出缕缕白烟。
诈...诈尸?阿蛮瘫坐在地。
李老三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尸体脸上。腥臭血雾中,他看见死者耳后浮现出指甲盖大小的凸起,排列成诡异的符文。更骇人的是,原本闭紧的肛门正汩汩涌出黑色黏液,落地即生根发芽,眨眼间爬满供桌。
快走!李老三拽起徒弟,却见管家举着油灯站在门口,灯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祖宗牌位上,那影子竟生出獠牙,正对着牌位呲牙。
祠堂门砰然关闭,锁链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李老三抄起供桌上的铜烛台砸向门板,火星迸溅中,他看清门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咒——全是镇尸的字符。
师父,那些符...阿蛮颤抖着指向门板。
李老三脸色骤变。那些符咒笔迹他认得,正是祖父当年亲手所绘。可祖父早已作古三十年,这些符咒却是崭新的,朱砂未干!
第二章:夜半屠房
你祖父曾是个方士,不是屠夫。王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声音阴冷,他镇压了那东西,我们王家守了这秘密二十年。
李老三握刀的手微微发抖。祖父临终时只说留下传家宝刀,却从未提及方士身份。他望向那把祖传的杀猪刀,刀身上隐约泛着诡异的红光。
今晚子时,来乱葬岗。王管家留下这句话,身影融入黑暗。
夜深人静,李老三辗转难眠。祖父的日记残页从枕下掉落,上面记载着一个骇人传说:清末年间,一头修炼百年的猪妖被村民围猎,临死前发下诅咒,要让王家世代不得安宁。李家祖上曾是方士,受命镇压猪妖,世代守护王家血脉。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院中那口古井上。李老三忽然想起,井底埋着的不仅是祖传的镇魂符,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子时将近,李老三披衣而起,带上网兜和绳索,向后院走去。古井旁,王管家已等候多时。
你真的相信那些鬼神之说?李老三问道。
王管家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族谱:王家先祖曾是大户,因得罪方士,被下了诅咒,世代只能做屠夫,以血还债。
族谱上记载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百年前,王家先祖为求长生,暗害了方士李青云,夺其秘籍。李青云临死前,发下毒誓,要让王家后代永世不得超生,世代为屠夫,以血养尸,直至血脉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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