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瑶回到“汀兰院”时,日头已过正午。院中的那棵海棠树正值盛花期,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缀满枝头,风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下,铺在青石板路上,像极了多年前文华殿外的光景。她站在院门口,望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这棵树,是她十岁那年,和墨玄一起种下的。
那时墨玄刚随师父习得“草木养护之术”,特意从宫外带来一株海棠幼苗,说要种在她的院子里,“待它长成大树,每年春天都能为殿下遮阴,还能让殿下看到好看的海棠花”。两人蹲在院中,一起挖坑、扶苗、填土,墨玄还教她如何给幼苗浇水,说“浇花要浇根,待人要真心”。如今树已亭亭如盖,可当年一起种树的人,却从未将心意落在儿女情长上。
“殿下,您回来了?可要传午膳?”贴身宫女晚晴迎上来,见姜玥瑶神色落寞,眼中满是担忧。
姜玥瑶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必传膳,你去取一壶‘醉流霞’来,再备两个酒杯,送到亭子里。”
晚晴愣了一下——公主向来极少饮酒,更不会在白日独自饮酒,想必是方才在宫中受了委屈。她不敢多问,只低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晚晴便提着食盒来到院中凉亭,将酒壶与酒杯摆放在石桌上。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泛起细密的酒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姜玥瑶挥挥手,让晚晴退下,独自坐在凉亭里,望着眼前的海棠树,发起了呆。
她想起小时候,墨玄每次入宫,都会先到这院中来,有时陪她在海棠树下读书,有时帮她修剪花枝,有时还会给她讲宫外的趣事。有一年夏天,她在树下乘凉时睡着了,墨玄便站在一旁,用扇子为她扇风,直到她醒来,扇子上还沾着海棠花的香气。那时她总以为,这份情谊会一直延续下去,甚至会慢慢变成不一样的情愫。
可方才在太和殿,墨玄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的期待。他说“暂无成家之念”,说“不愿因婚事束缚殿下的脚步”,句句都透着疏离,句句都在表明,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人”的位置上。她知道自己该尊重他的选择,可心底的失落,却像潮水般汹涌而来,怎么也压不住。
姜玥瑶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也让心中的委屈稍稍缓解了几分。她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目光依旧落在海棠树上,喃喃自语:“墨玄,你说过待这树开花,就陪我看遍京城的春色,可你如今,连一句真心的话都不愿对我说吗?”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琥珀色的酒液渐渐见了底。姜玥瑶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身子微微摇晃,却还在伸手去够酒壶,嘴里还在念叨着:“再、再给我倒一杯……这酒,一点都不醉……”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墨玄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院门口,恰好看到凉亭中这一幕——姜玥瑶独自坐在石桌旁,面前的酒壶空空如也,她正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低声啜泣。
墨玄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他本是从钦天监出来后,想起姜玥瑶今日在太和殿为他辩解,担心她会因此受到皇帝的责备,便特意从宫外买了她爱吃的“桂花糕”,想来看看她,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玥瑶?”墨玄轻唤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姜玥瑶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迷离地看着墨玄,愣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说道:“墨玄?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又要、又要让你娶我?我跟你说,我不会逼你的……你不想成婚,就不成婚……”
墨玄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他走上前,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轻轻扶起姜玥瑶,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声音放得极柔:“别多想,陛下没有逼我,我是来给你送桂花糕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
“桂花糕?”姜玥瑶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我不吃……你是不是觉得,用一块桂花糕,就能让我不难过了?墨玄,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墨玄的心上。他一直以为,姜玥瑶对他的情谊,只是自幼相识的信任与依赖,却没想到,这份情谊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儿女情长。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玥瑶靠在墨玄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小时候,你陪我在海棠树下读书,帮我抄《弟子规》,给我画兔子仙人……我还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可你刚才在太和殿,却说你不想成婚……墨玄,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不是的,玥瑶,不是你不够好。”墨玄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我……是我早已立誓,此生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你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个能全心全意待你、能陪你共度一生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总是将家国放在首位,连一句承诺都给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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