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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门口那间简陋的会客室里，林野见到了秦淮茹。
她今天明显是精心收拾过的。
一件浆洗得平平整整的碎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解著，头髮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屋里光线不算好，但她脸上似乎还抹了点什么，显得比平时要白净些。
看到林野进来，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手有些紧张地在身前捏著衣角。
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著有些僵硬。
“林……林总工。”
称呼已经从过去院里隨口喊的“林野”，变成了毕恭毕敬的“林总工”。
林野心里有数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不是邻居了，是上下级。
林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看著她，等她开口。
他知道她是为了计件和岗位的事来的。
但看她这副打扮，林野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会客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车间传来的机器轰鸣。
林野的沉默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她深吸一口气，总算开了口，声音放得很低，条理却很清晰：
“林总工，我是……我是代表我们三车间的姐妹们来的。”
“大家都知道您现在是大忙人，『燎原计划』是国家顶顶重要的大事，我们打心底里支持。”
她顿了顿，好像在鼓足勇气，又好像在观察脸色。
“但是……现在厂里的好设备、好钢材都先紧著一號车间，这个我们都能理解。”
“可我们车间的生產任务一点没减，用的还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旧设备，一不小心就出次品，废品率高了不少。”
“新的计件標准一直没下来，姐妹们这个月乾的活一点没少，可到手的工资……都少了一大截。”
“而且……而且大家都在传，说厂里马上还要搞什么岗位优化，人心都慌了，都怕自己被调到不好的岗位上，那可咋办啊。”
说完，她就这么忐忑地看著林野，那眼神，跟院里那些婶子们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半是敬畏，一半是期盼。
林野心里清楚，她反映的这个问题，是大事。
一个项目要成功，不能只靠几个技术骨干，下面的人心要是散了，天大的计划也得黄。
沉吟了片刻，林野开口道：“秦姐。”
还叫她“秦姐”，是告诉她，这事儿按公事办，也认她这个工人代表的身份。
“你反映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及时。”
“『燎原计划』是死命令，全厂的资源必须向我们倾斜，这是原则，没得商量。”
“但因为这个，让其他岗位的同志们受了委屈，白干活，那也不是我们搞计划的本意。”
林野看著她，语气严肃了几分。
“这样，你回去跟姐妹们说一声，让大家安心。”
“我会立刻让娄厂长牵头，让財务和生產科重新核算。”
“专门针对你们这些使用旧设备的车间，制定一个临时的、合理的计件补贴方案，保证大家多劳多得，不少拿一分钱。”
“至於岗位调整，是为了让生產更顺畅，提高效率，不是为了赶人走。”
“只要是踏踏实实肯干活的好工人，厂里只会越来越重视，把大家安排到更合適的岗位上。”
林野的话一说完，秦淮茹那紧绷的脸，一下子就鬆弛下来，眼睛里全是真切的感激。
“哎呀！谢谢林总工！林总工您真是我们的主心骨！我……我替姐妹们谢谢您！”
“份內工作。”林野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车间了，那边还一堆事呢。”
“別！林总工，您別急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