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的手指在“打开”键上悬了三秒。
酒车那边传来雁子带着甜意的尾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后颈——这是他二十年监测城墙时最熟悉的频率,此刻却和手机震动重叠在一起。
他咬咬牙点下确认,邮件附件里的数据流立刻在屏幕上炸开,像炸开的蜂窝煤渣。
“冷萃·0&21数据”——这行字刺得他老花镜起了雾。
作为退休前参与过城墙申遗的地质工程师,他太清楚“21”意味着什么:那是李咖啡调了二十一杯才成功的“悔意情绪酒”,第一杯是小愿为救溺水妹妹喝的,第二杯是社区王奶奶怀念去世老伴时要的,第二十一杯...老地的鼠标突然顿住,附件里跳出张心跳频率表,横轴是日期,纵轴是摇壶次数,每个交点都标着“孟雁子”。
“这小子。”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咬碎,糖渣硌得舌尖发疼。
窗外酒车的灯还亮着,李咖啡正弓着背在冰雕台上刻什么,工具刀在冰块上划出细响,像极了当年修复城墙砖时的动静。
老地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阿信的加密算法他熟——那小子总爱在代码里藏《数字城堡》的梗,果不其然,第三层解密关键词是“雁字回时”。
数据流突然清晰了。
周知远的模拟系统参数、批量复制情绪酒的生产线坐标、甚至还有段录音:“只要控制了他们的悔意,就能让协会成员永远服从。”老地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手机在掌心烫得慌——他得立刻告诉李咖啡,可转头又看见雁子正踮脚往酒车玻璃上哈气,白雾里她的睫毛忽闪忽闪,像在数冰雕上的刻痕。
李咖啡的雕刻刀突然戳进冰里。
他听见老地的地质包撞在酒车外的声音,听见雁子抽气时鼻腔里的轻响,却听不清自己心跳——从凌晨三点接到阿信消息开始,他的手就没停过。
新冰模在工具盒里排得整整齐齐:“3.7℃”的模具边缘有圈波浪纹,那是雁子发烧那晚,他握着她的手量体温时,她无意识蹭出来的;“左肩”的模具上有道极细的裂缝,和她背包带断了时,左肩垂下的弧度分毫不差。
“咖啡?”燕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没回头,继续往“3.7℃”冰模里倒基酒——是加了橙花蜜的朗姆,甜得发腻,像她退烧后喝的蜂蜜水。
“今天不刻日期了。”他把冰模推进冷冻柜,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摇酒壶,金属碰撞声惊得雁子后退半步,却刚好踩在他昨夜铺的防滑垫上——那是她上次来酒车滑倒后,他偷偷买的。
雁子盯着冷冻柜上的新标签。
“3.7℃”“左肩”这些字眼像根根细针,扎进她过目不忘的记忆里。
她想起上周发烧时,迷迷糊糊看见李咖啡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像在数脉搏;想起上个月背包带断裂时,他借口“酒车有针线”,缝补时线头故意留得老长,说“这样断了还能再缝”。
冰模反射的冷光里,她突然看清他眼下的青黑——和她值大夜班时镜子里的自己,像一个模子刻的。
“昨天那杯‘99’...”她摸出兜里的冰雕残片,碎冰在掌心里化出小水洼,“你在冰里写了多少句‘我想你’?”
李咖啡的手停在另一个冰模前。
那是他刚雕好的“声纹冰砖”,模具是从废品站淘来的老式录音带壳,冰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极了雁子小时候用蜡笔在墙上画的太阳。
他没说话,把冰砖轻轻塞进她手里。
冰砖的冷意透过指缝钻进来,她摸到刻痕的走向:是“我”字的起笔,“想”字的横折,“你”字的钩。
“今晚回家,放录音机里试试。”他说。
酒车外的蝉鸣突然高了八度,他看见雁子耳尖又红了,和八岁照片里抱着布熊的小姑娘重叠——照片背面的“小咖啡一岁”,其实是“小雁子一岁”,是他奶奶看错了年份写的。
小愿推开社区办公室门时,雁子正把冰砖塞进帆布包。
小姑娘的白裙子皱巴巴的,发梢沾着酒渍,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边缘被指甲抠得毛边。
“我...我交出最后一份记录。”她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们想复制情感,可你记不记得那天?我喝了‘冷萃·0’,他说‘你不是没救她,是你一直在救’...”
雁子翻开纸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表格上的时间戳,和老地给她看过的城墙“呼吸层”波动图完全重合——3月12日14:00,小愿喝下“冷萃·0”,城墙低频共振曲线刚好攀上峰值;5月7日20:30,王奶奶喝下“冷萃·15”,曲线又轻轻颤了颤。
“他在用酒,给整座城写信。”她轻声说,抬头时看见小愿眼里的泪,像滴进咖啡里的奶泡,慢慢晕开。
老地的便携仪是在傍晚响的。
他蹲在城墙根,仪器屏幕上的铁元素浓度曲线像坐了过山车,“叮”的一声弹出提示:“与1953年西凤封坛地脉数据相似度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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