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351章 夜谈

“原因尚未可知。”司辰摇了摇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林煜从未见过的、深切的忧虑，“神树规则运转依旧，但反馈迟滞。碑使巡查压力倍增。我们……可能正面临自组织创立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煜看着壁面上那触目惊心的猩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体内那些英雄的业债仿佛也感受到了这遍及时空的哀鸣与躁动，开始不安地共鸣。霍去病的【荣殇】让他仿佛听到了无数英雄末路的悲歌；张骞的【无根萍】让他对这片时空夹缝中的要塞也产生了更深的疏离。

禽滑素更是脸色发白，她虽然不完全理解那些光流和光斑代表的全部意义，但司辰话语中的沉重以及那视觉上极具冲击力的“病变”景象，让她明白，她和林煜卷入的，远不止是个别英雄的悲剧，而是一场可能席卷所有时代的巨大风暴。她体内的【长相思】业债，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弥漫在无数时空中的离别与悲伤之念，变得愈发沉重。

“所以，”司辰打破了沉默，目光再次落在禽滑素身上，“我们需要每一个可能的力量。接受守火人身份，意味着责任、危险，也意味着你可以更深入地了解真相，运用你的力量，与林煜一同，去面对这场未知的危机。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届时，出于安全考量，我们将不得不对你采取……必要的限制措施。”

选择摆在了禽滑素面前。一边是有限的自由和潜在的囚禁，一边是巨大的责任和与林煜并肩前行的道路。

她抬起头，看向林煜。林煜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关切，有鼓励，却没有替她做出决定。

禽滑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她想起与林煜共同经历的生死，想起那些英雄末路的悲壮与不甘，想起司辰口中那遍布时空的劫火。她是墨家子弟，虽非追求兼爱天下的巨子，却也心怀侠义，无法对这等可能倾覆无数生灵的危机视而不见。更何况，她体内这些莫名的业债，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探寻的谜团。

“我……”禽滑素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接受。”

司辰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他点了点头：“很好。具体权限与职责，稍后会由碑使告知于你。”他站起身，意味着这次谈话的结束。

“今日你们也疲累了。先去休息吧。要塞为你们安排了临时的居所。”司辰挥了挥手，会议室的门无声滑开，碑使那冰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如同一个无声的引路者。

林煜和禽滑素跟着碑使，再次行走在冰冷的金属长廊中，最终被引至一排样式统一的金属门前。碑使指定了相邻的两扇门，便再次退入阴影。

推开沉重的金属门，门后是一个极其简洁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头顶那恒定不变的冷光。

这是他们在守火人要塞的第一个夜晚。

林煜躺在坚硬的床上，毫无睡意。壁面上那无数猩红光斑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司辰凝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体内的业债如同暗流涌动，新的【知音障】让他对房间内绝对的寂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焦躁。

隔壁房间，禽滑素同样无法入眠。她盘膝坐在床上，尝试以内息调理灵觉的创伤，感受着体内那几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倾国】、【长相思】、【惊鸿】、【顾影】……这些来自后世女子的业债与技能，为何会选择她？守火人的身份，又将她引向怎样的未来？还有那遍布时空的劫火……

未知的阴影笼罩在心头，比这要塞的金属墙壁更加沉重。

在这片时空的夹缝中，在这座冰冷肃穆的要塞内，两人隔着一堵墙，各自怀揣着疲惫、困惑与对未来的隐忧，度过了漫长而沉默的一夜。

要塞的“夜晚”并非真正的黑暗，只是穹顶的冷光略微黯淡了几分，如同阴天黄昏，营造出一种人为的、缺乏温度的休憩氛围。绝对的寂静笼罩着居住区，连空气循环系统细微的嗡鸣都清晰可闻，反而放大了内心的喧嚣。

林煜躺在坚硬的床铺上，双眼睁开，望着单调的金属天花板。【知音障】的业债让他对这片死寂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仿佛每一个本该存在的、细微的“杂音”——呼吸的起伏、心跳的搏动、甚至是尘埃落地的声响——都被这环境无情地抹去，构成了一种令他业债躁动的、虚假的“绝对宁静”。壁面上那无数猩红劫火光斑的景象，与司辰凝重的话语，更是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他知道，隔壁的禽滑素，定然也未曾安眠。

犹豫片刻，他起身，走到冰冷的金属门前。没有敲门——在这等寂静中，任何突兀的声响都显得惊心动魄。他只是将手掌轻轻按在门板上，内力微吐，以一种极轻柔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传递了一个信号。

不过数息，门内侧传来同样轻微的能量回应。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禽滑素站在门后，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江东水汽与业火尘埃的墨家弟子服饰，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在黯淡光线下，依旧清澈而带着询问。

林煜侧身进入，房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房间与他那间别无二致，简洁到近乎冷酷。

“睡不着？”林煜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干涩。

禽滑素微微颔首，走到桌边，示意林煜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床沿。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这片人为的“夜色”中相对无言了片刻。

“这地方……让人心生警惕。”禽滑素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带着战国之士对陌生环境的天然审慎，“无处不在的机关，冰冷无情，与我墨家所求的‘非攻’、‘节用’之道，背道而驰。”

林煜能理解她的感受。守火人要塞的科技感与高效，对于来自古代的禽滑素而言，更像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充满压迫性的异质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