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317章 武圣碎梦

然而！

那吕蒙幻影，本就是无根之萍，是他心魔的投射！这凝聚了关羽此刻全部力量与恨意的暴怒一击，并未能斩杀到任何实质的敌人！

反而——

“轰隆——！！！”

墨色的刀罡如同失控的孽龙，狠狠劈在了那由无数记忆碎片、执念与领域规则交织构成的无形屏障之上！这屏障，本是维持【义绝之域】、隔绝内外（尤其是隔绝那些被他压抑的柔软记忆）的界限！

在这蕴含着关羽自身混乱本源力量的全力一击下，这道坚固的记忆与心念屏障，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彻整个灵魂空间的……碎裂之声！

“咔嚓……咔嚓嚓……！”

一道道巨大的、闪耀着混乱光流的裂痕，以刀罡劈中的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仿佛整个由他偏执构筑的内心世界，都在这一刻开始土崩瓦解！

屏障之后，被强行隔绝、压抑的景象，开始透过裂痕，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

那似乎是……更加久远、更加纯粹、没有丝毫杂质与痛苦的……温暖光芒？以及……模糊而熟悉的……谈笑之声？

关羽这倾尽一切的暴怒一击，未能伤到仇敌分毫，却意外地……劈开了自己用以封闭真实内心的最后壁垒！

他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臂伤口依旧在汩汩流淌着燃烧的血液。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布满裂痕、即将崩碎的记忆屏障，以及其后透出的、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无比渴望的温暖光影，那被仇恨与暴怒充斥的脑海，出现了一片空白。

只有林煜那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明悟，轻轻响起，传入了他的耳中：

“君侯……你看到了吗……”

“你全力斩向仇恨的一刀……”

“劈开的……却是你自己……锁住初心的……牢笼……”

林煜那关于“劈开自己牢笼”的话语，如同一声悠远的钟鸣，在关羽那因暴怒一击而陷入短暂空白的脑海中回荡。他怔怔地凝视着眼前那被自己亲手劈出的、遍布裂痕的记忆屏障，以及其后隐隐透出的、与他此刻所处的黑暗绝望截然不同的温暖光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惶恐与莫名渴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而就在这心神失守、屏障将碎未碎的微妙时刻——

“哗——！！”

如同堤坝彻底崩塌，那屏障后的景象，不再是隐约的微光，而是化作了汹涌澎湃的金色洪流，携带着灼热的温度、桃花的芬芳、以及一种仿佛能洗涤灵魂的纯粹信念，猛地从那裂痕之中喷涌而出，瞬间冲刷、弥漫了整个摇摇欲坠的【义绝之域】！

是桃园！

依旧是那片灿烂的春光，依旧是那株繁茂的桃树，落英缤纷，香气袭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而温暖的光斑。石桌前，乌牛白马祭礼犹在，香烟袅袅直上。

而最核心的，是那三个跪在祭坛前，神情肃穆而炽热的身影！

刘备紧握着关羽和张飞的手，眼中是毫无杂质、如同赤子般的信任与坚定，声音恳切，掷地有声：“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张飞虎目含泪，声音如同洪钟，带着莽撞却无比真挚的热忱：“俺张飞也一样！大哥、二哥！今日结拜，往后咱们兄弟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是敢对不起兄弟，俺老张第一个不答应！”

而跪在刘备右侧的……是年轻时的关羽！

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中爆发出的是如同星辰般璀璨、不染丝毫尘埃的纯粹与炽热！他望向刘备和张飞，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将灵魂都烙印其上的、毫无保留的力量：

“关某，一介武夫，蒙大哥、三弟不弃，愿结为生死之交！”

“自今日起，大哥之志，便是关某之志！大哥之敌，便是关某之敌！”

“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此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若有违逆，犹如此袍！”

寒光一闪，绿色战袍的一角飘落于祭坛之前！决绝，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对兄弟的绝对信任！

“大哥！”

“二弟！”

“三弟！”

三人紧紧相拥，畅快的笑声在桃林中回荡，那笑声中，没有算计，没有猜忌，没有对“背叛”的丝毫警惕，只有最原始、最浓烈的兄弟情义与共闯天下的豪情！

这无比纯净、无比炽热的“三义之梦”，如同一面纤尘不染的明镜，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照出了关羽此刻的模样——

身处破碎崩坏的领域，左臂旧疮迸裂，流淌着燃烧的污血，周身缠绕着反噬的墨龙与冰冷的劫火，手中紧握的是一柄哀鸣不止、彻底魔化的青龙刀，心中充斥着的是对背叛的极端憎恨、对援军未至的怨怼、以及那已然扭曲变质的、“绝对净化”的偏执！

纯净的誓言与扭曲的现实！

炽热的初心与冰冷的业火！

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对万物皆疑的审视！

这极端残酷的对比，如同两柄无形的巨锤，从灵魂的最深处，狠狠砸在了关羽的心神之上！

“不……这不是……不是……”关羽看着记忆中那个眼神纯粹、笑容灿烂的年轻自己，又低头看着自己此刻魔气森森、痛苦挣扎的模样，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荒谬感与撕裂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手中那柄原本指向吕蒙幻影、凝聚着暴戾力量的墨色青龙刀，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刀身上那哀鸣之声变得更加凄厉，那原本稳定而充满毁灭意志的刀势，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紊乱！

刀锋之上吞吐不定的墨色刀罡，时而暴涨，仿佛要斩灭那“虚幻”的桃园梦境；时而又急剧收缩，仿佛在那纯净的光芒面前自惭形秽，畏缩不前！那盘旋反噬的墨色龙影，也发出了困惑而痛苦的嘶鸣，在那金色的、充满兄弟情义的记忆洪流中翻滚挣扎，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他想要挥刀，想要将这“扰乱”他心境的记忆再次斩碎、净化！可那刀，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因为那记忆中，有大哥殷切的目光，有三弟憨直的笑容，有……他自己那曾经掷地有声、发自肺腑的誓言！

那一句“同生共死，永不相负”，在此刻听来，是何等的刺耳！又是何等的……让他魂牵梦绕！

“为……为什么会这样……”关羽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充满了巨大的迷茫与痛苦，他看着自己紊乱的刀势，看着那在桃园记忆中显得格外突兀与丑陋的墨色刀罡，“关某只是……只是想守住……当年的……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连刀……都不听使唤……”

林煜和禽滑素置身于这奇异而悲壮的场景中——一边是即将崩溃的黑暗领域与魔化的武圣，一边是汹涌而出、不可磨灭的纯净初心。他们看着关羽那首次出现紊乱、仿佛在光明与黑暗间挣扎的刀势，都知道，真正的决战，此刻才在关羽的内心正式打响。

林煜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轻轻问道：

“君侯，你的刀……在害怕什么？”

“它是在害怕斩碎那‘虚幻’的梦境……”

“还是……在害怕面对……”

“那梦境中……曾经真实无比的……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