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303章 麋芳之叛

关羽那饱含血泪与疯狂恨意的“回答我！”三个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烽烟四起的记忆场景与现实领域交织的混乱空间之中。墨色龙影咆哮，劫火焚天，整个青灰色迷雾领域都在他的怒意下颤抖、崩裂。

然而，面对这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狂怒，林煜却在一片能量风暴中，强行稳住心神，他的目光并未退缩，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悯，穿透层层劫火，直视那核心处痛苦而扭曲的武圣之魂。

“君侯！东吴背信，吕蒙偷袭，此确为天下所不齿之卑劣行径！无人可为其辩解！”林煜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这片混乱中竟奇异地带着一丝镇定人心的力量，“然，君侯怒吼之前，可否暂息雷霆之怒，回答煜另一个问题？”

他不等关羽回应，便紧接着抛出了那个更致命、更触及核心的问题，声音陡然拔高：

“即便东吴已然偷袭，即便烽火台被瞒过！”

“若江陵守将糜芳、公安守将士仁，能恪尽职守，据城而守，以待君侯回援！”

“以东吴孤军深入，荆州根基之厚，民心之向汉，此危局……是否当真无可挽回？！”

“导致这最终倾覆的，究竟是吕蒙的白衣，还是……我等的‘自己人’，那最信任之人的……不战而降？！”

“糜芳”、“士仁”、“不战而降”这几个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刺入了关羽那因愤怒而几乎失去理智的心神最深处！那是比东吴偷袭更让他痛彻心扉、更无法接受、更摧毁其信念根基的……来自内部的背叛！

“你……！！”关羽的怒吼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咽喉。周身的劫火与墨色龙影都为之剧烈一颤！他死死地盯着林煜，那双丹凤眼中，疯狂的恨意与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痛苦激烈交战着。

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内心深处知道，林煜说的是事实！即便局势再恶劣，若江陵、公安这两处核心重镇能够坚守，他关羽未必没有回旋余地！正是这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内部、来自兄长姻亲、来自他委以重任之人的背叛，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也是最沉重的一根稻草！

“不……不可能……糜子仲……他……”关羽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那是一种信念支柱崩塌前的脆响。他拒绝相信，或者说，他不敢去深入想象那最残酷的画面。

然而，仿佛是为了回应林煜的质问，也是为了彻底击碎关羽最后的侥幸，周遭那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疯狂涌动、重组！强行将一段关羽或许最不愿回顾、却又在梦魇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血淋淋地铺陈开来！

视野转换，不再是宏观的战场，而是聚焦于一座宏伟的城池之下——江陵城！

城下，东吴的军马已然列阵，吕蒙、陆逊等人的旗帜清晰可见。然而，城头之上，飘扬的却并非“关”字大旗，也非激烈的抵抗迹象。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而站在城门之内，身着官服，脸上带着复杂难明神色——有羞愧，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正躬身迎接吕蒙大军入城的……不是别人，正是南郡太守，刘备的舅兄，关羽素来以为腹心、委以镇守后方重任的——糜芳！

在他的身旁，是同样选择了不抵抗的公安守将，士仁！

记忆场景清晰地捕捉到了糜芳在打开城门那一刻，那微微闪烁、不敢直视前方的眼神，以及他低声对身边亲随的嗫嚅：“……非是糜芳不忠，实是……君侯平日太过严苛，动辄以军法相胁，积怨已深……何况，何况粮草被焚，恐……恐守不住……”

这细微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记忆碎片中，却显得如此刺耳！如同冰锥，狠狠扎入关羽以及旁观者的耳中！

现实领域中，关羽本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猛地一个踉跄！他周身的劫火不再是狂暴地向外喷发，反而像是骤然向内收缩、压缩！那墨色的龙影发出了痛苦的哀鸣，盘绕在他身上，龙躯紧绷。

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搐，那抹象征忠义的赤红，此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失血般的苍白与无法置信的震骇。他死死盯着记忆中糜芳打开城门、迎接吴军入城的那一幕，丹凤眼睁得极大，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

“糜……芳……”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没有咆哮，没有怒吼。

但这种极致的、死寂般的冰冷，却比之前的狂怒更加令人心悸！林煜和禽滑素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关羽那看似平静，实则已是崩溃边缘的躯壳之下，那被强行压抑的劫火，正如同一座积蓄了亿万钧力量的火山，在绝望的岩浆与背叛的寒冰交织中，濒临最彻底的爆发！他体内能量的紊乱程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记忆场景中，江陵城门洞开，吴军如同潮水般涌入。象征着荆州统治核心的易主，就在这“自己人”的手中，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完成了。

现实领域里，一片死寂。只有劫火内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墨色龙影痛苦扭动时带起的风声。

良久，关羽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又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不知名的虚无之处。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为什么……”他像是在问林煜，又像是在问记忆中的糜芳，更像是在问那无常的天命，问他自己。“吾待其不满……粮草被焚，非他之过？吾虽执法严厉，然赏罚分明，何曾……何曾亏待于他？”

“大哥待他糜家，恩重如山……他……他怎能……如此……”他的话语逻辑开始出现紊乱，充满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巨大创伤与自我怀疑。

最终，他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了林煜身上，那眼中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冰冷质询的绝望：

“现在……你满意了？”

“你让关某……亲眼看到了……这最不堪的真相……”

“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