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啼霜华录 第89章 青岚暗信与千嶂余韵

夜色如墨，官道旁的驿站孤灯点点。那场未竟的伏击所带来的肃杀之气，依旧萦绕在车队上下，三皇子皇甫铭的亲卫布防明显严密了许多。

凤清音静坐于房中，心神却已飘回离开前的千嶂城。彼时，她已将诸般首尾料理妥当。

镇魔司内，铁岩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风音道友，此前审查之事，实乃情非得已……”

“铁执事不必挂怀。”凤清音声音平静，“立场所在，清音明白。大人多次暗中回护，此情铭记。”她话锋一转，“石莽、侯乐、陈峰、土芸几人，根骨心性尚可，不知大人可否安排他们进入镇魔司历练？”

铁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旋即慨然应诺：“此事易尔！镇魔司正需此等经历过血火的儿郎。”此举既安顿了故人，亦在镇魔司埋下了属于她的眼线，双方心照不宣。

至于阿瑾，凤清音将其托付给铁岩暂为照料，并留下了《基础丹诀》与一份融汇了异世记忆的炼丹心得。然而，千嶂城势力错综复杂，并非长久之计。

离开前夜，她再次踏入那间名为“老陈皮”的酒馆。瘸腿老人依旧在昏灯下擦拭酒杯，头也不抬：“要走了？”

“是，前往圣都。”她将一枚中品灵晶置于柜台。

老人瞥了一眼，并未收取，沙哑道：“圣都水深，藏龙卧虎。你身上的‘味道’，有心人会留意。”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好自为之。”

凤清音心领神会，这是对“巡天阁”线索的再次确认与告诫。她郑重拱手：“晚辈谨记。”这条线，需待他日实力足够，方能深探。

最后，亦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构建只属于自己的暗处力量。通过清音阁与石烈的佣兵团，她早已秘密物色人选。最终，一个代号“影”、宗门被东宫权贵所灭、精于隐匿的感灵境圆满散修，进入了她的视野。

在千嶂城凤清音见到了他。男子面容平凡，眼神却如死水深潭。

“我知你过往。”她将一枚玄色凤羽令牌放在桌上，“我能给你的，非是安稳，而是一个向更高处的仇敌挥刃的机会。前路九死一生。可愿成为我的‘暗羽’之首，名号——‘枭’？”

男子身体微震，死寂的眼眸中燃起冰焰。他单膝跪地，拾起令牌，声音嘶哑却坚定：“影已死。属下‘枭’，愿奉主上，此生为刃，至死方休！”

她当即下令，命其先行潜入圣都探查，并于归途特定地点交接青岚密信。

此刻，在这驿站房间内，“枭”如约而至，无声奉上密封的金属管。

凤清音验过灵纹封口，取出芸娘密信。信中禀报：

「……近半月来，阁中暗线察觉，有多股不明势力在暗中打探‘风音’客卿之根底……」

「另，约十日前后，圣都镇北侯府管家凤禄带人抵达青岚城，其公开宣称的目的是为侯府及东宫采购北境特有的‘黑纹矿’与‘霜骨草’。此二物，前者是打造制式军械的辅料，后者则是炼制某些寒属性丹药的药材，需求量大且来源相对集中在北境。凤禄行事颇为高调，正在广泛接触北境的矿石与药材商人，其中也包括了几个与我们清音阁有间接生意往来的供货商。」

「凤禄在洽谈生意之余，凭借其侯府管家身份，对青岚城及周边的新兴势力表现出过分‘关心’，多次在宴饮中打听城中近一年来有何新晋商会或人物。其虽未直接提及主上或清音阁，但如此打探，属下担心，清音阁作为近期在北境发展较快的势力，迟早会引起其注意。」

「此外，坊间有隐秘流言，称太子殿下对北境某新晋功臣颇为‘关注’……」

看到此处，凤清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冷厉所取代。

采购军械辅料和寒属性丹药材料？这恐怕是为太子皇甫铮巩固势力、甚至是为其修炼提供资源。

看到“凤禄”之名，凤清音眼中寒光一闪。

此人是侯府老人，过去便常对她们母女阳奉阴违。他此番前来，表面是为太子办事，实则定然也得了她那“好妹妹”凤婉如的授意。那个自幼体弱、事事依赖她的庶妹，如今怕是已借着太子的势，将手伸到了北境！

她那个看似温婉柔弱的妹妹，内里是何等阴狠，她再清楚不过。这对主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皆是豺狼之心！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寻找一个“已死”之人。他们是为了太子的利益而来。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对北境任何可能影响资源分配、或者值得拉拢的新兴势力保持警惕和“关注”。清音阁，作为一个在青岚城快速崛起的情报兼商业组织，进入他们的视野是迟早的事。

这不是针对她凤清音个人的复仇，而是她新建的势力，与她旧日仇敌所代表的庞大力量，在北境这片土地上，不可避免的、基于现实利益的早期接触和潜在冲突。

她迅速烙印玉简回信，思路清晰：

「信悉。凤禄此行，意在为东宫张目，兼探虚实。清音阁暂避其锋，交易如常，不必刻意。可放出风声，言阁中与三皇子殿下略有渊源，令其心存顾忌，不敢妄动。稳守为上，争取时日。」

将玉简交给“枭”时，她补充道：“还有一事。你返回青岚城前，需先绕道千嶂城，秘密接上阿瑾，将他安全送至芸娘手中。此事需绝对隐秘，他的存在，不能让万宝楼的人察觉。”

“属下明白。”“枭”简短回应。

凤清音微微颔首。将阿瑾送往青岚城，是经过权衡的最佳选择。千嶂城毕竟是边塞重镇，各方势力眼线繁杂，将他长期留在铁岩处，既可能给铁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限制了阿瑾的成长。青岚城有芸娘看顾，环境相对简单，更有利于他安心学习丹道，也能更好地融入清音阁。这是对他未来的投资。

“此外，”她继续下令，“你的首要任务是监控东宫招揽的高手动向，并留意一切与‘巡天阁’相关的蛛丝马迹。下次联络，依第二套方案。”

“遵命！”“枭”领命，身形一晃，便融于夜色，无踪无影。

处理完这些，凤清音指尖轻揉眉心，将近期所有信息在脑中梳理。

万宝楼齐珩：此人在北境吃了闷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与东宫往来密切，显然是打算借太子之势在圣都继续与自己为难。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需要时刻提防。

莫长老：这位万宝楼内对她释放过一丝善意的长老，自从鉴宝会后便再无消息。是因齐珩的压制而暂时蛰伏，还是另有打算？此乃变数，在重返万宝楼之前，难以判断其立场，但这条线不应完全断绝。

东宫：皇甫铮……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在她灵魂深处。他对“风音”的关注，是出于对潜在威胁的本能警惕，还是那夺来的血脉产生了某种感应？

所有这些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圣都。那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她清算一切的总战场。

她将心神沉入体内。伤势在《九转涅盘经》运转下已愈八成，修为更为凝练，隐约触及凝晶后期门槛。她并未冒进，转而以神识轻轻触碰怀中烛龙印。那浩瀚意志依旧沉眠，但彼此联系，似乎因这北境历练与暗中布局，变得愈发清晰难断。

归途暗涌，圣都杀机，青岚琐事，千嶂人情，乃至方才布下的暗刃……这一切，都将在那座巍巍帝阙之中，交织成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