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啼霜华录 第88章 归途暗涌

千嶂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最终融于北境苍茫的地平线。凤清音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内，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这片给予她新生、磨砺与机缘的土地。风沙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前路，已指向那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帝阙——天枢圣都。

车队规模较来时庞大了不少，旗帜鲜明，仪仗肃穆。三皇子皇甫铭的车驾位于队伍最核心，由更为精锐的亲卫层层拱卫，彰显着天家威严。凤清音的马车紧随其后，待遇明显高于寻常客卿，除了皇甫铭派出的十名精锐玄甲卫专门护卫，苏芷也奉殿下之命随行照料。这份安排，既是保障，亦是昭告外界此女受三殿下看重，无形中为凤清音省去了许多麻烦。

皇甫铭自启程后便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他那辆宽敞华贵的车驾内处理政务或是修炼，偶尔才会召见属臣或客卿询问行程。他依旧是那副沉稳持重的模样，气度雍容，但眉宇间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显露出他对重返圣都这场无形风暴的凝神以待。

凤清音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也留在自己车内闭目凝神。她并未一味疗伤，而是将心神沉入与怀中烛龙印的微弱联系中。自那日君无夜短暂显化意识相助后，这枚古印似乎与她产生了一丝更深的羁绊。她尝试以神识轻轻触碰，虽再无清晰的意念回应，却能隐约感知到一股浩瀚而慵懒的意识在印记深处沉眠，如同蛰伏的巨龙。她知道，这并非冷落，而是一种默许，允许她在需要时，拥有叩响门扉的资格。

同时，她亦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贴身收藏的那块“星钥”碎片。依照君无夜的提点，她每日都会以精纯的涅盘灵力缓缓浸润碎片。起初并无异状，但随着时日推移，她能感觉到碎片内部那如星辉流淌的纹路，似乎对她的灵力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亲和。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碎片会散发出一缕几不可察的清辉，与她识海中的异世记忆碎片产生极其细微的共鸣，仿佛两种不同层面的“星辰”之力在彼此试探。

这让她更加确信，异世记忆与这个世界的“星陨之地”、“巡天阁”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尚未可知的深刻联系。

旅途并非一帆风顺。离开北境核心区域后，车队明显能感觉到暗中的窥视多了起来。并非大规模的袭击，更像是探子在不间断地确认他们的行踪、人数和状态。

“殿下，风客卿，我们似乎被盯上了。”这一日，负责外围警戒的玄甲卫队正同时向皇甫铭和凤清音禀报，“手法很老练，不像是寻常匪类，更像是……某些训练有素的暗桩。”

皇甫铭的车驾内传来他平静无波的声音：“跳梁小丑，不必理会。保持警戒，按计划行进。”他的镇定自若，无形中稳定了军心。

凤清音亦在车内回应：“遵殿下令。”她心中明了，这些探子更多是来自万宝楼齐珩，或是东宫某些依附势力的可能性更大。幽冥殿经此一挫，在摸清她底细前，未必会立刻动用核心力量进行报复，更可能的是驱使这些外围势力进行试探和骚扰。而有皇甫铭的仪仗在此，大规模的袭击几乎不可能。

果然，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小股的骚扰开始出现。有时是伪装成商队的劫匪试图靠近侦查，有时是夜间用淬毒弩箭进行远程袭扰，甚至有一次在途经一处险要峡谷时，遭遇了滚木礌石的伏击。

但这些手段，在早有准备且实力强悍的皇子亲卫和玄甲卫面前，并未掀起太大风浪。皇甫铭甚至没有出面，其手下便将麻烦料理得干干净净。凤清音也乐得保存实力，未曾出手。

这些跳梁小丑的行径，并未让凤清音感到压力，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如今身份的改变。作为立下大功、受三皇子赏识、即将入圣都受赏的巡防司二等客卿“风音”，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无声无息消失在北境荒原的孤女。暗地里的鬼蜮伎俩依旧会有，但明目张胆的袭杀，代价将远超以往。

这一日，车队在官道旁一处皇家驿站休整。驿站早已被肃清，戒备森严。

苏芷为凤清音换完药后，轻声提醒：“风客卿，依您如今的恢复速度，再有三五日，伤势便可痊愈。只是经脉初愈，近期内最好避免与人全力搏杀，以防留下暗伤。”

凤清音点头应下。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涅盘之体的恢复力远超常人，加上君无夜相助和苏芷的精心调理，此刻实力已恢复至九成以上，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夜深人静，驿站房间内只余一盏孤灯。

凤清音并未入睡，而是取出了那枚得自万宝楼鉴宝会的鎏金螭纹佩。这枚破损的域外坐标信标，此刻在灯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她之前忙于应对北境诸事，一直未曾仔细探究。

她尝试将一丝涅盘灵力注入其中，玉佩毫无反应。又尝试以神识探入，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层坚韧的屏障阻隔。

“是因为破损太严重，能量流失殆尽，还是……需要特殊的激发方式？”她微微蹙眉。

沉吟片刻，她想起了“星钥”碎片对涅盘灵力的亲和，以及异世记忆碎片与星辰之力的共鸣。她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源自异世记忆碎片、带着高维文明特质的精神力，缓缓触向鎏金螭纹佩。

这一次，异变陡生！

那一直沉寂的玉佩，在接触到这丝特殊精神力的瞬间，竟微微震颤起来！其表面的螭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游动，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的空间波动！一个模糊、残缺的坐标意象，如同惊鸿一瞥，在她识海中一闪而逝！

虽然无法捕捉其具体指向，但凤清音可以确定，这枚信标所指的方位，绝非九寰大陆的任何一处已知地界！那是一种更加遥远、更加浩瀚的时空感。

“域外……”她喃喃自语，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母亲“曦”留下的线索，青铜护臂，“星钥”碎片，再加上这枚指向域外的信标……这一切，似乎正在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神秘的网。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探究时，那鎏金螭纹佩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游动的螭纹也恢复静止，仿佛刚才的异动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无论她再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激起任何反应。

凤清音将其小心收起。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证明此物并非完全无用，或许在未来某个特定时机，它能发挥出关键作用。

她收敛心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身。距离圣都越来越近，她需要以最佳的状态，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宫宴，以及……那对早已被她刻入骨血深处的仇敌。

驿站外，皇甫铭车驾所在的主楼依旧亮着灯火，隐约有人影往来，显然这位皇子殿下，也并未安寝。圣都的漩涡，早已开始牵引着归途中每一个人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