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鱼这人,名儿起得挺活泛,可命里缺水,缺的是财水。家住汴梁城外十里坡,三间茅草屋,顶漏墙透风,家里最值钱的,就数灶台上那个豁了口的破瓦罐,以及他肚子里那几两刚喝下去、还没完全消化透的西北风。
他是真穷,穷得叮当响,那响声还不是铜钱撞的,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路时肋骨打架的动静。早些年爹娘在时,还能勉强糊口,二老一去,他就彻底成了无根的浮萍,飱饔不继那是家常便饭。飱是早饭,饔是晚饭,这词儿搁赵小鱼身上,意思就是早上那顿不知道在哪儿,晚上这顿嘛……看运气。
这日,天阴沉着脸,跟赵小鱼的肚子一个表情。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不是懒,是省力气。饿得眼冒绿光,看自家房梁都像一根巨大的油炸麻花。实在扛不住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提着个破竹篮,一步三晃悠地往村后头的乱葬岗走——听说那里长点野荠菜,虽然老了点,涩了点,但总比咽口水强。
乱葬岗荒草丛生,破碑歪斜。赵小鱼有气无力地扒拉着,别说荠菜,连片嫩点的草叶子都少见。正绝望间,忽地脚下一绊,“噗通”个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
“呸!呸呸!”他晦气地爬起来,回头一看,绊他的是个半埋在土里的硬物。扒开浮土,竟是个碗。不是寻常的陶碗瓦钵,而是一只青花瓷碗,白底蓝纹,釉色温润,画着几条戏水的小鱼,活灵活现。就是碗口边缘磕破了一小块,看着有些年头了。
“哟,这玩意儿……兴许能换俩铜板?”赵小鱼心头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也顾不上疼了,把碗揣进怀里,野荠菜也懒得挖了,急匆匆就往家赶。
回到家,他把碗里里外外洗刷干净,对着光瞧。嘿,还真不赖,除了那点磕碰,品相完好。他越看越喜欢,肚子也“咕噜”叫得愈发响亮。算了,换钱?怕是没走到当铺门口就先饿晕了。他叹了口气,从那个宝贝瓦罐里,小心翼翼地刮出最后小半把不知道是米还是沙的混合物,又舀了点清水,直接就在这青花碗里和弄了和弄。没柴火,生火是不可能的,只能来个“凉水泡残渣”。
他看着碗里那清汤寡水、几粒米星沉浮的“粥”,悲从中来,也懒得挪窝,就靠着冰冷的灶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梦里全是鸡鸭鱼肉,红烧肘子,香油烙饼……口水流了三尺长。
他是被活活香醒的。
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直往他鼻子里钻。赵小鱼猛地睁眼,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没错,是真香!来源正是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青花碗!
他低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碗里哪还有什么凉水泡米?分明是满满一碗、油光红亮、颤巍巍、香喷喷的红烧大肉!那肉块肥瘦相间,汤汁浓稠,边上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见……见鬼了?!”赵小鱼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直咧嘴。不是梦!
他也顾不上多想,什么脏不脏,有没有毒,抓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
香!真他娘的香!肉炖得极烂,入口即化,咸鲜中带着一丝微甜,是他这辈子都没尝过的顶级美味!他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片刻功夫,连肉带汁,吃得干干净净,碗底都能照出人影来。
吃完,他捧着肚子,靠着灶台直哼哼,是饱的,也是美的。可这好事是哪来的?他盯着那只空碗,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那碗。空的。他想起昨天那美妙的滋味,鬼使神差地,把前天在河边捡到、没舍得吃完的半条比小指头还细的干巴小鱼仔,放进了碗里。
“变!给老子变!”他闭上眼睛,胡乱念咒。
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睁开一只眼。
碗里,那半条小鱼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碗奶白色的、热气腾腾的鱼汤!汤里沉着几大块鲜嫩的鱼肉,还有几片姜丝和葱段,鲜香扑鼻!
赵小鱼明白了!这他娘的是个神仙宝贝碗!能把剩饭变好,馊饭变香,少的变多!昨天的“凉水泡米”估计是被它判定为“剩饭”,自动升级了!
他激动得差点把破茅屋的房顶给掀了。从此,赵小鱼彻底告别了飱饔不继的苦日子。他专挑别人不要的、吃剩的、甚至馊掉的东西往家里划拉。昨天啃得狗都嫌弃的光骨头,放进碗里,隔夜就成了酱香大骨棒;半个硬得能砸死人的窝窝头,隔天变成了一笼屉松软白胖的大馒头;就连他不小心掉进碗里的一颗烂菜叶,第二天都能给你整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时蔬。
这日子,简直美得上天了!
可赵小鱼这人,穷惯了,乍富之下,有点藏不住。偶尔得了好菜,自己也吃不完,就偷偷分给隔壁同样穷得叮当响的王老五一点。王老五一开始还不敢吃,后来尝了甜头,惊为天人,这秘密就守不住了。
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坡赵小鱼家有个聚宝盆,专生好吃喝”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全县的乞丐圈、贫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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