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豫州地界上有两个出了名的怪人。
一个叫张缟,字文华,是个布商。此人爱布如命,尤其痴迷自家生产的生绢,天天穿一身素白长袍,远远看去活像一根会走路的白蜡烛。他性格抠门到极致,卖布时寸寸计较,多剪一毫都能心疼得三天睡不着觉。
另一个叫李纻,字逸之,开的是成衣铺。他与张缟恰恰相反,专做麻布衣服,自己也是一年到头穿着粗麻衣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天天在服丧。李纻性格豪爽得近乎败家,顾客买件衣服他能赠送三条裤子,生意做得是热热闹闹、穷困潦倒。
说来也巧,这两人的店铺正好面对面。张缟看不上李纻的粗麻布,李纻瞧不惯张缟的死抠门,两人互相鄙视,明争暗斗了整整十年。
这天清晨,张缟刚打开店门,就看见李纻在对面扯着嗓门吆喝:“上好的麻衣!舒适透气,买一送三啦!”
张缟撇撇嘴,不甘示弱地喊起来:“精致的生绢!光滑细腻,一寸千金呐!”
李纻一听,翻了个白眼,声音又提高了八度:“麻衣耐穿!一件能穿十年!”
张缟哼哼两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生绢高贵!一件显身份!”
两人正较着劲,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骑马而至,身后跟着几个仆从。张缟和李纻顿时眼睛一亮,齐齐迎了上去。
“这位老爷,看看上等生绢吧!”张缟抢先一步拉住马缰。
“先生,舒适麻衣才配您的风度啊!”李纻挤开张缟,殷勤地扶贵人下马。
那贵人被两人拉扯得踉跄,好不容易站稳,皱眉道:“我乃陈留太守派来的采购官,要为本郡书院购置一批学子服饰。你们谁家的布料好,我就买谁的。”
张缟急忙道:“大人明鉴!生绢清凉飘逸,最适合学子们穿着读书!”
李纻立刻反驳:“大人三思!麻衣结实耐穿,学子们跑跳坐卧都不怕坏!”
“生绢高雅!”
“麻衣实惠!”
“我的好!”
“我的更好!”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那采购官被他们吵得头晕,怒道:“够了!你们两个互相诋毁,定都不是良商!我到别处去买!”说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张缟和李纻傻眼了,眼睁睁看着一笔大生意飞走了。
“都怪你!”两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对方,然后各自气呼呼地回了店铺。
当晚,张缟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心疼那飞走的买卖。正懊恼间,忽听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猛然想起今天新进的一批生绢还堆在院子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出门去。
“我的绢啊——”张缟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与此同时,对面的李纻也在手忙脚乱。他的店铺屋顶漏雨,库存的麻衣眼看就要遭殃。他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张缟店里有防雨的油布,想去借,又拉不下脸。
“罢了罢了,淋湿就淋湿吧!”李纻一咬牙,抄起锅碗瓢盆接雨,店里很快奏起了“叮叮当当”的雨水交响曲。
就在这时,李纻隐约听见对面传来张缟的哀嚎。他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心,抄起自家最大的油布伞冲了出去。
张缟正抱着一堆**的生绢欲哭无泪,忽然觉得头顶的雨停了。一抬头,看见李纻举着伞站在他面前,自己的身子一半在伞下,一半在雨中。
“你、你干什么?”张缟愣住了。
李纻别扭地转过头:“看你可怜。不过伞小,只够遮布,遮不住你。”
张缟低头一看,果然,李纻把伞全倾斜在了那堆生绢上,自己大半个身子淋在雨中,粗麻衣早已湿透。
“你这傻子,布哪有...”张缟话说到一半,忽然哽住了。
李纻翻了个白眼:“少废话,快搬!搬完我还得回去照顾我那漏雨的铺子呢!”
张缟这才知道李纻的店铺也出了问题。两人难得地没有斗嘴,默默地把生绢搬进屋内。完工后,张缟看着浑身湿透的李纻,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个...我店里有备用的油布,可以借你遮屋顶。”
李纻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借我东西?”
张缟老脸一红:“不要拉倒!”
“要!当然要!”李纻急忙道。
这一晚,两个斗了十年的对头,第一次和平地坐在一起,甚至还喝了点小酒。
“说实话,你那麻衣也太粗糙了,穿身上不痒吗?”张缟抿了一口酒。
李纻嗤笑:“比你那娇气的生绢强!稍微用点力就撕破了,那是布还是蜘蛛网啊?”
眼看又要吵起来,两人互瞪一眼,却又同时笑了。
“今天多谢了。”张缟难得真诚。
“彼此彼此。”李纻举了举杯。
次日天晴,采购官竟又回来了。原来他走遍全城,发现还是这两家的布料最符合要求。
“二位商量好了吗?到底用谁的布料?”采购官问。
张缟和李纻对视一眼,忽然有了主意。
张缟道:“大人,学子服饰既需体面,也需耐穿。不如外衫用生绢,显书院体统;内衬和下裳用麻布,便于活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