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怕是有违阴司铁律。”
胡城隍听完路宁之言,倒是没有一口推辞,而是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
路宁观其神色,知事有转圜之机,连忙道:“只一夜而已,天亮之前便叫他魂魄归体,料与人世与阴世都无什么大碍。”
“再者说,此事乃是导人向善、功莫大焉,若真成功,冥冥中说不定还会有功德降下,于神道修行亦是有益,城隍大人不妨三思,看看贫道所言有无道理。”
胡城隍捻须不语,默然良久之后终于道:“此事我需与文武二判、诸僚属共议,道友还请稍待片刻。”
路宁面露喜色,拱手道:“大人只管去,贫道在此恭候佳音。”
于是胡城隍将身隐入了阴世,召来手下文武二判、日夜巡游、诸司鬼吏、勾魂使者等,将路宁来历和所求之事详尽道出,叫众鬼神共同商议此事。
文判出列,向着胡城隍拱手道:“启禀大人,此法古已有之,名曰阴司警世,凡间典籍间亦有记载,虽非寻常,却未逾铁律,若为导人向善,应是无妨。”
众鬼神听罢城隍判官之言,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一会儿便都道:“此事倒也做得。”
文判又道:“大人,紫玄山乃是人间道门正宗,底蕴深厚,门户中真仙众多,我等区区一小县的鬼神,实在是招惹不得,不如从其之言,了结此事,将他礼送出去,也免得此人嫉恨吾等。”
胡城隍道:“毕竟有违律法,阴世之中,还需周旋一二。”
文判道:“此事包在小人身上便是,大人不须忧虑,毕竟就算日后传扬出去,阎君大人与世人也只会说阴司赏罚严明、善恶分际,足以令宵小胆寒,万民敬仰,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日游神则悄悄在城隍耳边道:“大人,白日里那道人施展法力,小的隐约在他身上感应到一丝岱岳气息,虽然极细微,但也引得小的笏板颤动,此事大人须得留心。”
胡城隍心中又是一惊,光是紫玄山,背景已然不小,岱岳气息更是不得了,由不得城隍老爷不重视。
于是他与手下们商议了片刻之后,再度化形而出,这一次却不再是老人模样,而是身着绯袍、手持玉笏,周身萦绕祥云也似的紫色绶带,却是现出了神只之身。
“有劳道友久侯,本县虽司掌此城阴司诸事,但诸多职司都各有分属,不得不先问个清楚。”
“无妨无妨,如今大人可曾问的分明?”路宁见城隍现出神只之身,便知道他十有**是同意了自己的主意。
果然胡城隍道:“阳寿未尽之魂,按律当留阳世,不可强行拘拿入阴世,只是此事情有可原,有道友作保,本县可以勉强网开一面,谴使试上一试。”
“只是能成与否,那楚玉书又是否会由此幡然醒悟,却非本县所能左右。”
“阳间阴世,因果循环如影随形,你那好友若肯斩断恶缘,自有福报相迎;若执迷不悟,他日重坠阿鼻,亦是咎由自取。”
“大人所言字字珠玑,亦是贫道心中所想。”
路宁点点头,对胡城隍之言也是深以为然,“若能如此,真是多谢大人,贫道身无长物,便以些许香火愿力为酬,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说罢,路宁就将清净莲华轮取出,以佛门法力强自从轮中摄出部分香火愿力来。
这些香火愿力乃是李元阳灭杀百目妖王后凝聚的,与佛宝中的象魔神毗那夜迦结合,化为一尊佛门护法,路宁虽是主人,却也不能尽数将其剥离出来,故此只能取出一小部分来,聊表心意而已。
胡城隍见了这佛宝,心中已然颤了一颤,再用神只之身略一感应,果然路宁识海之中,略略散发出极微弱的岱岳气息,以及一些更为隐秘,似乎本质也更高妙的气息。
要知道阴世乃是地府与岱岳共管,虽则如今十殿阎罗阴世为尊,但岱岳大帝亦有极重的阴世权柄,胡城隍生前有功于天地,死后被封阴神,执掌一县,故此感应到岱岳气息之后,内心着实有些惶恐。
是以面对这些香火愿力,往日胡城隍必定会笑纳,如今却是坚辞不受,笑道:“道友此举也是为了拯救昔日好友,其心可嘉,本县不过顺天道、循因果,为他开一线生机罢了,有何可谢?”
路宁还待要劝几句,胡城隍却道:“道友,如今天色已晚,事不宜迟,便是今夜就勾了贵友魂魄如何?”
“好吧,如此,倒是贫道生受了大人好意。”
路宁见胡城隍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日后他回了天京平乱之后,和齐王偶然提及此事,大梁朝廷对万年县城隍额外加以封敕,倒也没有白了这位胡大人。
而此时,胡城隍已然轻轻挥动玉笏,大殿之中神像上光华闪耀,又飞出两个人影来,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正是本县的勾魂使者。
“你们两个,随这位清宁道友先去楚家,勾了楚玉书的魂魄回来,到时候本县自有安排。”
路宁肃然深揖,“如此,那阴世之事,便烦劳城隍大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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