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闻言也不推辞,随着善存同往主持居处,其余那些和尚们则留在原地看守巨蟒尸身。
这座铜炉山寺虽然荒僻,占地却着实不小,房屋楼宇等都建的结实宽大,要不然也容不得巨蟒存身,路宁随着善存绕过数重房舍,方才到了主持所在之处。
这座寺的主持慧清大和尚年已近八旬、垂垂老矣,故而便是寺中发生那么大的事,也只是着人查看禀报罢了,自家却不曾动。
不过路宁到此,老和尚却是整容正衣,迎到房门之前相待。
老和尚颤颤巍巍站在门口,远处的嘈杂声音却传不到此处,荒山古寺里静寂无声,路宁生怕着了什么道儿,故此用法眼一看,才瞧出老和尚不过是个凡人,身上有稀薄的佛门气息,显然并非修炼之辈,也无什么精深佛法在身。
那佛门气息,不过是常年听经诵经时沾染上的,若以人间视角来看,当是一位清修有为的佛门大德。
路宁见其并不与妖物有涉,又敬其年老,故此以礼相待,两下见了略一寒暄,路宁便问起巨蟒之事,慧清和尚口宣一声佛号,然后长叹一声,其中颇有无奈酸楚,这才娓娓道起其中之事。
原来这座铜炉山寺,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高僧度璨发大愿心所建,那度璨原为世之名士,行事有古风,性情高洁,后来被高人点化投入佛门,佛法修为十分精深。
度璨年老后舍尽家财,建了这座铜炉山寺在山中苦修,其后历经数代,虽然未曾将本寺发扬光大,但一辈辈都是正经和尚,深解佛法。
故此铜炉山寺声名虽然不显,佛法传承却甚是精深。
后来到了两三百年前,寺中又出了个高僧,法名戒通,出家前也是个大儒,因看破世事入了佛门,入深山修持。
路宁所杀巨蟒,便与这位戒通法师有些牵连。
那佛门之中,向来讲究不许杀身害命,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遇上佛诞、菩萨生辰之类时日,往往还往集市中卖那鸡鸭鱼蟹之类放生,积修功德。
故此真正佛门弟子都有慈悲心肠,那戒通法师便是如此。
他有一日在山中静坐苦修,无意中遇了一条小蛇将死,便将其救回寺中,用些米饭菜蔬之类喂养,念诵佛经祈祷。
许是法师心诚,那蛇竟而活转回来,却不肯离去,也不去山中捕食,每日只在戒通法师近前盘桓,吃些米面素食。
法师便赞这蛇极有佛缘,于是将其养在寺中,倒像是个弟子模样,每日与它参禅**,比传授徒弟还尽心些。
只是戒通法师毕竟也是个凡人,不通佛门修行之法,故此总有老死一天,那蛇久得佛法熏陶,大约开了些许灵智,故而法师坐化之后,这蛇虽然回了山中,却不肯远去,就在寺后寻了个所在藏身。
它当时也不肯杀生害命,隔三差五便往寺中来听经礼佛,依旧受寺中僧人供养,如此年深日久,忽忽百年过去,小小的蛇儿竟然长成庞然巨物,神智增添,颇有些成精作怪之态。
本来这事也算是佛门雅谈,并无什么不妥,怎奈那巨蟒体型庞大,原本寺中就是自耕自种的苦修所在,并无信徒供奉,那些和尚种些粮食菜蔬之类,只够自家食用,却哪里多出来吃食去不断供养巨蟒?
因此久而久之以后,那巨蛇因为腹中饥饿,终于还是不得不自家动手,捕食求生。
如此有了血食供养,此蛇在一二百年间身体越发狼犺,佛性渐渐蒙蔽,妖性勃发,便在这山中为恶起来,吞噬生灵、造孽不少。
只是它到底顾念当初戒通法师之情,虽然时常在铜炉山寺中出入游行,却只是伏在房梁之间盘旋而已,向例不伤寺中半个秃头,只有那偶然间来借宿的行人,或是路过铜炉山寺附近之辈,被巨蟒发现,才会设法害死吞吃。
因此寺中人虽然知晓这个传说,也曾发现些巨蟒行踪端倪,却都不敢说出来,便是那县令来查访凶案,和尚们也不敢提及此事,只是再不许人在寺中留宿,但凡见了生人,便恶声恶语催其早走。
实际上这却是和尚们的一番好意,怕人留在附近被巨蟒吃了,和尚们也担些罪愆。
直到今日路宁偶然经过,一时兴起管了此番闲事,方才将巨蟒除去。
“原来这蟒还有如此来历,怪不得有前番之事。”
路宁听了慧清和尚之言,方才明了其中隐秘,知道先前善存善理两个和尚为何那般作派。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摇头道:“怪不得师父曾在修行杂录中提过,佛门之法虽然厉害,精微奥妙处比道门魔宗也不差些,却都是些自了汉,越是法力高深之辈,便越是只顾着自家,生怕沾染了什么因果误了自身解脱,何曾有佛经上所言诸位佛祖慈悲为怀的心思?”
“果然今日一见,这些和尚虽然还有些善心,却是一般只顾着自家,否则的话,只消将巨蟒出没的消息传扬出去,何至于有人会遭了蛇吻?不过是怕禀告官府之后生出事端,惹得巨蟒发怒,寺中和尚遭殃,或者日后没人敢经过附近,巨蟒饿极了伤了自家性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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