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海港独有的咸腥与铁锈混合的气味,像一把粗粝的刷子,刮过每一个人的脸颊。
指挥车在颠簸的道路上疾驰,车厢内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鸣和粗重的呼吸声,沉默像一块铅,压在众人心头。
窗外,城市的光污染被远远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黑暗吞噬的荒芜。
城郊的废弃码头区,在稀疏的月光下,宛如一头搁浅在时间沙滩上的钢铁巨兽的骨骸。
那些锈迹斑斑的巨大吊臂,在夜色中勾勒出嶙峋而怪诞的剪影,风穿过它们,发出鬼魅般的呜咽,仿佛是这片工业坟场的最后叹息。
第七仓库区。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码头最深处,与周围的废墟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距离,像一颗被世界遗忘的、早已坏死的牙齿。
沈心怡带领着一支六人精锐突击小组,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呈标准的战术菱形队形,无声地向那扇足以吞下一辆重型卡车的巨大卷帘门贴近。
他们的脚步轻得像猫,战术靴踩在碎石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陆小凡被护在队伍的中央偏后位置,左脚脚踝传来的每一次脉冲般的剧痛,都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死死咬着牙关,将呻吟和喘息一并咽回肚子里,不让自己成为队伍的累赘。
李建国坐镇在五百米开外,一辆伪装成电力工程车的移动指挥中心里。
他面前的三联屏上,分割着十几个来自高空无人机和队员头盔微型摄像头的实时画面,每一帧都清晰而冰冷。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盘旋在高空的鹰,锐利地巡视着全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他的注视。
“热成像扫描完成,内部没有生命迹象,温度与环境一致。”耳麦里传来李建国的声音,沉稳得像一块压舱石,在这片高压的死寂中给予了一丝慰藉。
沈心怡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代表“确认”的战术手势。
一名队员立刻会意,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巧的液压钳,对准侧门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咔哒。”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门锁应声而断。
另一名队员上前,用撬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以及陈年机油的腐朽气息,如同被囚禁了数十年的恶灵,猛地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仓库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慌。
手电筒的光柱像几把锋利的手术刀,划破浓稠的黑暗,在高耸的穹顶之下,只有几根巨大的方形承重柱,投下比黑暗本身更加深邃的阴影。
光柱扫过之处,可以看到无数尘埃在其中狂乱地飞舞,像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幽灵,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荒凉。
地面上,散落着几个早已腐朽的木箱,箱体上印着的字母已经模糊不清。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一号位安全。”
“二号位安全。”
“清空。”
队员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迅速而安静地检查了每一个可能的藏身角落,结果和热成像显示的一模一样。
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价值连城的青铜器,没有严阵以待的敌人,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近期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这里干净得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扫过的舞台,只等着演员登场。
“不对劲。”陆小凡拄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半截钢管,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在过分空旷的空间里荡开一层微弱而空洞的回音。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些显眼的木箱上,而是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沈心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层厚厚的灰尘。
“灰尘的分布太平整了。”陆小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肯定,“就像……就像是有人在打扫完所有痕迹之后,又用工业鼓风机把灰尘均匀地吹了一遍,为了掩盖某些不该存在的脚印或者拖拽的痕迹。”
他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喉结上下滚动。
“而且这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一名队员皱了皱眉:“除了霉味,还有点铁锈味。”
“不。”陆小凡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飘忽,“除了这些,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甜味。不像是食物,更像是某种……某种被烧过的香料,一种非常特殊且带有木质气息的甜香。”
这股味道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熟悉,仿佛曾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闻到过。
沈心怡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她正想命令技术人员采集空气样本,陆小凡却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射向头顶那些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的钢铁横梁。
“太干净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说话,“一个陷阱,布置得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在炫耀。”
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一句启动机关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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