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次日的清晨,阳光像稀薄的金箔,费力地贴在被浓重雾霾包裹的城市上空,透着一股病态的华丽。
他们没有去市局那间窗充满消毒水味的技术科办公室。
一行人挤在王皓那间快要被服务器热量烤熟的出租屋里,这里更像一个秘密战争的指挥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是电子元件濒临过热的焦糊味、隔夜泡面调料包的咸香味,以及窗角霉斑散发出的潮湿气息交织而成。
陆小凡觉得,这股味道比安全屋里那股绝望的霉味更能刺激神经,让人保持清醒。
王皓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球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整个人像是刚从数据风暴里被捞出来。
他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狂乱地飞舞,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暴雨,嘴里还不停地用各种方言骂骂咧咧。
“那帮孙子,屁股擦得比五星级酒店的盘子还干净!”
“拍卖会现场的所有网络日志,被格式化了三遍,删得连个字节的影子都找不回来。”
王皓猛地向后一靠,电竞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这是绕了十八个弯,从会所外围的公共网络供应商后台,才从数据坟场里刨出来这么点残渣。”
他指着主显示器,屏幕上,瀑布般的乱码正飞速滚过,像一群无法解读的电子幽灵。
偶尔跳出几个能看懂的英文单词,却又瞬间被更多的乱码吞噬,毫无意义。
沈心怡站在王皓身后,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地盯着那片数据流。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刑侦人员特有的冷静与审慎。
“有价值的信息太少了,全是高度碎片化的加密通信片段,连协议类型都无法识别。”
“废话,要是不加密,还用得着我这个‘网络幽灵’出马?”王皓灌了一大口冰可乐,打了个响亮的嗝。
“问题是,这加密方式我他妈闻所未闻,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主流算法,也不是军用或商用级别。”
他抓了抓本就油腻的头发,表情烦躁。
“感觉……更像是私人的,或者说,某个地下小圈子自创的黑话体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陆小凡蜷缩在角落里那张快要散架的电竞椅上,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刺痛干涩。
他没有看屏幕上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字符,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墨尘。
那家伙的坐姿,从始至终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笔直,脊梁挺拔得不像个真人。
他举牌竞价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仿佛每个角度都经过精密计算,像个执行预设程序的机器人。
“他不像个暴发户。”陆小凡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缺水而显得异常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王皓头也没回,手指依旧在副屏的命令行界面上敲打着。
“不像也花了几个亿把东西拍走了,有钱就是大爷,管他像什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小凡坐直了身体,双肘撑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划着圈。
“他身上有种……极度收敛的气质。穿的西装料子顶级,但款式是几年前的经典款,没有任何显眼的商标。他不像是在炫耀财富,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必须精准无误的任务。”
沈心怡听到这里,转过身,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
“我反复回放了监控录像,他看其他拍品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但那不是欣赏,更像是在……鉴定。”
她找到了一个精准的词。
“对,就是鉴定。像一个冷漠的仪器,在扫描一件物品的真伪、年代和潜在价值,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艺术品鉴定师?或者某个隐世的大收藏家?”王皓立刻抓住了关键词,手指翻飞,将几个变量敲进了他自己编写的暴力破解程序里。
屏幕上,代表运算进度的进度条,却像被冻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不对。”陆小凡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推测。
“他身上没有那种常年和古物打交道的学究气,也没有收藏家对自己心爱之物的痴迷。他更像……一个掮客。”
陆小凡闭上眼睛,努力将自己代入那个拍卖会的现场,试图捕捉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或者说,一个专门处理贵重、敏感物品的‘经理人’。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这件物品,能从一个地方,安全、合法、不引人注目地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他看手表的动作,我回想了一下,非常规律,每隔十五分钟一次。他不是在看时间,而是在确认流程节点。整个拍卖会,上百件拍品,他只对那件青承铜器出手,目标明确得可怕。”
陆小凡睁开眼,目光锐利。
“这种人,他们使用的密码体系,可能表面上看起来不会太复杂花哨,但一定有强烈的个人印记,并且和他的‘专业领域’死死绑定。”
“专业领域……艺术品黑市?”王皓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火花,手指的速度陡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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