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工业区的废弃纺织厂,是个幌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专门用来钓我们这种饿疯了的鱼的假饵。
这个结论是林溪在最后一分钟,用几乎撕裂声带的音量吼出来的。
就在我们整装待发的前一刻,她将王皓提供的地址,与我们从“万事通”那里换来的“Mr.Nobody”数据包里一小片加密地图碎片,进行了一次疯狂的交叉验证。
结果,所有指针都指向了城郊这栋孤零零的现代别墅。
一个比纺织厂危险一百倍,也诱人一百倍的地方。
老李用自己当诱饵给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倒计时还剩下四十七分钟。
赌不赌?
我拄着那根廉价的金属拐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我看着沈心怡那张因缺氧和紧张而没什么血色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几乎快把恐惧两个字写在脸上的王皓。
我替他们做了决定。
赌。
现在,我正像条受伤的野狗,趴在别墅对面一百米开外的一处建筑工地的水泥管道里。
每一次呼吸,断裂的肋骨都在用最尖锐的疼痛,向我的神经系统致以亲切的问候。
晚风带着郊区特有的青草和泥土混合的腥气,吹在脸上,像一块冰冷的湿布。
别墅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像一座被人精心修葺过的坟墓,等待着它的住户。
“潜入过程比预想的顺利……顺利得有点过头了。”我压低声音,对着领口微型麦克风的颗粒感金属网说。
沈心怡用王皓那根倒霉的头发丝做出来的“幽灵钥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骗过了门口那套看起来能抵御军队入侵的门禁系统。
没有刺耳的警报,没有规律的巡逻,甚至连一条象征性的看门狗都没有。
我们三个人,像三个手法笨拙的溜门撬锁的新手,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这栋冷硬的现代风格建筑。
里面空无一人。
不光是没人,是连一件能证明这里曾有人长期生活过的东西都没有。
没有散落的文件,没有遗忘的电脑,没有装满废纸的垃圾桶。
甚至连客厅里那套昂贵的组合沙发的摆放角度,都像是用激光测距仪校对过的,完美得像一个从未被渲染过的3D效果图。
“太干净了。”沈心怡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一丝困惑的喘息,她应该在二楼的主卧,“这里有居住过的痕迹,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清空了,像被格式化过一样。”
“我……我在地下室,”王皓的声音抖得像在冰库里打电话,“这儿……这儿有个服务器机房,但是……机架全是空的!硬盘都被拆走了!连根网线都没留下!”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上爬,比肋骨的断茬还疼。
这不是一个安全屋,这是一个舞台。
一个刚刚演出结束,所有演员和道具都已悄然撤场的舞台。
而我们,是三个迟到的、可笑的观众。
“撤!”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对着麦克风发出嘶哑的低吼,“马上出来!这是个陷阱!”
我的话音刚落,别墅内部突然传来一声沉重而清晰的“咔哒”声。
那不是普通的门锁声,而是某种重型机械液压锁合拢时,发出的那种令人绝望的、金属与金属完全咬合的闷响。
紧接着,整栋别墅所有的窗户,一层厚重的钛合金护板从窗框内部猛地降下,发出“哐!哐!哐!”的巨响,严丝合缝地封死了所有可能的出口。
“门……门锁住了!我打不开!”王皓的尖叫声在频道里炸开,充满了被活埋的恐惧。
几乎是同一瞬间,别墅内部原本漆黑一片的走廊、客厅、楼梯间,一排排隐藏在天花板凹槽和墙壁死角的红色应急灯骤然亮起。
幽暗的红光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不祥的血色,把我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妈的。
我们触发了某种隐藏的警报。
不是靠红外感应,不是靠压力传感器,而是靠时间。
他们算准了我们会进来,并且精确地给了我们一段发现真相的时间,就在我们恐惧和懊悔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关门,打狗。
“噗!噗!”
几声沉闷的、压缩气体喷射的破空声响起,几枚圆柱形的闪光弹从墙壁上不起眼的格栅后面弹射出来,在半空中划出几道白色的尾迹。
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整个世界只剩下视网膜上残留的惨白光斑和耳朵里高频的蜂鸣。
“哒哒哒哒!”
在我短暂失明的瞬间,密集的枪声紧随其后,如同死神的鼓点。
子弹撞击墙壁和高档家具,爆开一团团呛人的尘土和木屑,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硝烟和石膏粉的味道。
一群身穿黑色战术装备、脸上戴着全覆盖式战术面罩的“清除者”,如同从地狱的裂隙里冒出来的恶鬼,从一楼客厅两侧隐藏的暗门里无声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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