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苏醒时的第一缕光,是一片稀薄的灰,没有丁点暖意。
这光透过报废货车后厢门的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我那把老伙计的枪身上,映出几道岁月留下的划痕。
车厢里那股子机油和霉菌混合的酸腐气味,在密闭空间里发酵了一整夜,变得更加浓郁刺鼻,钻进鼻腔,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我,我还活着,并且正身处绝境。
对面的帆布堆上,陆小凡已经醒了,正费力地调整着伤腿的姿势,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紧绷着,但硬是没吭一声。
那根铝制拐杖就靠在他手边,是他无声的战友。
车厢另一头,三块屏幕发出的幽蓝色光芒,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将三张年轻的脸映得轮廓分明。
林溪、沈心怡,还有那个叫王皓的小子,三个人跟三尊石像没两样,围着那堆临时拼凑起来的设备,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个小时。
屏幕上,滨江工业区1138号那座废弃纺织厂的结构图、管线图和高清卫星影像,被切割成无数个小窗口,数据流像瀑布一样不断地闪烁、放大、重组。
“供电系统是独立的。”林溪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砂纸摩擦的质感,她指着屏幕上一条被特意标红的线路,“直接从工业区主变电站拉的专线,没走市政网络。想从外部物理断电,除非我们能炸了整个工业区的变电站。”
“网络也是。”王皓紧张地补充,他一夜没睡,眼圈黑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点对点的微波通讯,还有卫星信号做备份。常规的信号屏蔽器对它来说就是个玩具。”
“安防系统,标准化。”沈心怡的声音最冷静,她指着一张从王皓行车记录仪里截取下来极其模糊的门禁照片,“灰色,方形,集成生物识别。王皓在另一个地方见过的型号,和这个一致。这说明他们的据点都采用同一套安防标准。这既是他们的优点,也是我们的突破口。”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夜没合眼,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涩的疲惫。
我听不懂他们嘴里那些复杂的协议和算法,但我看得懂地图,看得懂人的动作和习惯。
“正门和后门都有监控,楼体外墙上的微波感应器,覆盖了所有视野开阔的区域。”我走到屏幕前,用粗糙的手指点着卫星图上两处被建筑阴影遮挡的死角,“但这里,和这里,是视觉和感应的双重盲区。一个是废弃的排污管道口,另一个是紧挨着隔壁厂房的防火墙。”
“管道口直径不到五十公分,老李你进不去,我的腿也别想。”陆小凡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凑了过来,他仔细研究着那两个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那就只剩下防火墙这个选项了。”
“从隔壁厂房的楼顶,用绳索空降到目标建筑的楼顶,完全避开外墙的感应器,然后从楼顶的消防通道潜入。”他抬眼看着我,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冷静到冰点的算计,“这是我们唯一能不触发警报的潜入路线。”
“太冒险了。”林溪立刻反对,眉头紧锁,“谁也不能保证楼顶没有压力感应器或者更隐蔽的监控设备。这种赌博式的潜入,成功率太低。”
“不会有。”陆小凡摇了摇头,语气异常肯定,“这帮人行事,有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傲慢。他们极度相信自己构建的电子防线固若金汤,反而会忽略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物理入侵方式。这是思维盲点,是他们自负留下的漏洞。”
“最大的问题,还是那道门。”沈心怡打断了争论,她将一张放大的门禁系统图片拖到主屏幕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王皓说得对,标准化的系统,意味着他们的验证逻辑也是统一的。我研究了一晚上,它的核心算法,和我们之前在‘万事通’平台上遇到的那个生物特征交叉验证,几乎同源。”
她的话让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林溪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停了。
“我昨晚在你们逃出来之后,把那段验证代码的结构完整地复制了下来。”沈心怡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眼神里有一种冰冷的火焰,“它的逻辑不是简单地比对指纹或者虹膜。它是在读取生物样本后,实时生成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数据签名,然后将这个签名与后台一个庞大的‘白名单’数据库进行比对。只要签名匹配,门就开。”
“我们没有白名单里任何一个人的生物样本。”林溪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所以,我们不进白名单。”沈心怡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我们自己创造一个‘幽灵’,然后欺骗系统,告诉它,这个‘幽灵’就在白名单里。”
她调出一段密密麻麻的代码流,蓝色的字符在屏幕上滚动,让人眼花缭乱。
“我已经逆向了它的签名生成算法。我们可以在本地生成一个完全符合它所有加密规则的、伪造的数据签名。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载体’,一个干净的、从未在任何官方数据库里留过记录的生物样本,来承载这个我们创造出来的‘幽灵’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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