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石阶湿滑得不对劲。
青禹低头看了一眼,指尖在木剑柄上轻轻一擦,沾了点暗红的湿痕。他没说话,只是把青绫往上托了托,背得更稳了些。她的呼吸贴着后颈,微弱却持续,像风里未熄的火星。
秦昭月走在侧前方,脚步放得很轻。她忽然抬手,一道薄霜自掌心蔓延,在三人身后地面上迅速结出一层冰膜,盖住了来时的足迹。接着她指尖一勾,几缕寒气缠上雾中枯枝,微微晃动,像是有人正从另一条路经过。
“前面有动静。”她低声说,“不像是活人。”
青禹点头,没停步。他能感觉到体内灵力仍在翻涌,新破的第三层壁垒像一道刚凿开的渠,剑意与木灵之力在经脉中冲撞,时不时刺出一阵闷痛。他咬牙忍着,左手始终护住怀里的青绫,右手握紧木剑,藤蔓顺着剑柄缠了几圈,随时准备发力。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雾渐渐稀了,远处山势轮廓开始清晰,百草阁所在的山谷已能望见一角屋檐。但就在前方岔路口立着一块残碑,石面裂开,上面“正道所系”四个字被磨去了大半,只剩下一撇一捺歪斜地挂着。
秦昭月停下脚步。
她站在碑前,没有回头,声音很平:“我若再往前,就是脱离镇魔司。”
青禹也停了。他靠着一棵枯树站定,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青绫在他背上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他的衣领。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什么?”她问。
“你不是为了宗门来的。”他抬头看她,“也不是为了追捕我。你留下来,是因为你觉得这里有你要守的东西。”
秦昭月终于转过身。她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得拒人千里,反而透着一股沉下来的光,像是冻湖底下流动的水。
“季家炼魔骨,镇魔司不管;百姓染怪病,百草阁闭门;陆前辈死在自己人手里……”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些规矩、身份、命令,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青禹没答。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你说千年前修士毁掉灵源,是为了阻止更大的灾劫。可如果今天什么都不做,那场劫难就真的白费了。”
风吹起她的银发,拂过肩甲。她抬起右手,冰刃缓缓浮现,刀身清寒如雪。紧接着,一丝赤纹自掌心浮起,沿着手臂攀上刀锋,火色如丝,缠进寒光之中。
冰与火,在这一刻没有冲突,反而交融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我不是叛逃。”她说,“我是选了另一条路。我不再听命于谁,只听我自己。我要护该护的人,斩当斩之恶——哪怕这条路,没人走过。”
青禹看着她,许久,才缓缓伸出手。
指尖泛起一点青光,是“青木生”的起始之象。那光芒不强,却温润绵长,轻轻落在她冰刃的锋口上。木灵气息散开,与冰火二力接触的瞬间,一圈细微的波纹荡了出去,像是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
没有声响,也没有异变。
但秦昭月感觉到,体内那股长久以来撕扯她的力量,第一次真正安静了下来。
“欢迎。”青禹说。
她嘴角微扬,收刃入鞘。动作干脆,再无迟疑。
两人重新启程,步伐比之前稳了许多。青禹仍背着青绫,但明显轻松了些——刚才那一瞬的共鸣,似乎让体内的灵力也得到了短暂调和。他试着运行一小股木灵之力入经脉,发现原本针扎般的胀痛减轻了大半。
“你还撑得住?”秦昭月侧头看他。
“还能走。”他答,“只要别遇上硬仗。”
“未必由得我们选。”她望向前方,“你看那边。”
顺她目光望去,山道边缘的药田已经荒了大半。本该是春耕时节,可田垄干裂,杂草丛生。更远处,几间看守棚屋塌了半边,屋顶焦黑,像是被火烧过。而在田埂上,横着三具尸体——两具是野猪,一具是人,穿着粗布衣裳,脸朝下趴着,后背的衣服被撕开,露出皮肉,发黑溃烂,边缘还冒着淡淡的腥气。
青禹眉头一紧。
“这不是普通的伤。”他说,“是魔气侵蚀,而且……已经扩散了。”
“和黑岩城外那场瘟疫一样。”秦昭月走近几步,蹲下查看那人伤口,“腐而不烂,血不凝固,像是活肉被一点点吃掉。”
青禹没再靠近。他把青绫轻轻放在一处干燥的石台上,用藤蔓将她固定好,又从药囊里取出一枚淡绿色的丹丸,塞进她嘴里。那是他昨晚连夜炼的护心丹,虽不能补元气,但能稳住生机。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伸手探向那人脖颈。
指尖刚触到皮肤,突然察觉不对。
这人的脉搏……还在跳。
“他还活着!”他立刻回身,“拿水来!”
秦昭月迅速递过水囊。青禹撬开那人牙关,喂了半口清水。那人喉咙动了动,竟真的咽了下去。
“是谁干的?”秦昭月压低声音,“是季家余党?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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