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寰宇 第10章 赤炎初鸣

人头大小的火纹铜矿石躺在铁砧上，暗红色的表面布满坑洼和灰黑色的杂质斑块，在熔炉余烬散发的暗红光芒下，如同沉睡的丑陋石块。空气中残留的灼热气息，混合着硫磺和金属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萧逸尘心头。

雷爷抱着他那巨大的酒葫芦，靠在一堆冰冷的黑火石上，赤红的胡子随着吞咽的动作抖动着，铜铃般的眼睛半眯着，看似漫不经心，但那目光的余角却如同无形的铁钳，牢牢锁定着铁砧前的少年。

“杂质太多，火气太燥。用炉子里的余火温着，再用你那点可怜的心火，把里面的石皮和阴渣给老子烧出来。提纯到什么程度，看你本事。”雷爷的声音混着酒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天黑前弄不完，或者弄出来的东西还是块废料，就滚去把外面那堆火毒矿渣给老子清理干净！”

火毒矿渣！萧逸尘眼角抽搐了一下。那是熔炉焚烧某些剧毒矿石后留下的残渣，蕴含强烈的火毒和腐蚀性，沾上一点就能让皮肉溃烂，清理那东西简直是酷刑。

压力如山。这不仅仅是对控火术的考验，更是对他能否在赤霄界立足、能否继续留在这“熔炉”庇护下的关键！

萧逸尘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压下胸中因紧张而加剧的隐痛（空间紊乱并未完全平息）。他走到铁砧前，右手掌心虚按矿石上方。

嗡。

一缕凝练的、赤红中带着一丝淡金色泽的心火源种之力，如同温顺的精灵，自掌心升腾而起，稳定地跳跃着。比起初到赤霄界时，这心火明显壮大、凝实了许多，在狂暴的火灵气滋养下，已初具气象。

他小心翼翼地将心火之力均匀地包裹住整块矿石。同时，左手悄然按在矿石粗糙的表面，掌心那沉寂的星辰印记微微发热——洞察，发动！

在星辰印记那超越常理的微观感知下，矿石的内部世界纤毫毕现！不再是模糊的石块，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赤红色水晶般的铜晶颗粒，被层层灰黑色的、如同岩石脉络的“石皮”杂质包裹、分隔。更深处，还夹杂着一些极其细微、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暗蓝色斑点——阴渣！正是这些杂质，让火纹铜变得脆弱、易裂，难以承载灵力。

矿石被熔炉的余热温着，温度缓缓升高。萧逸尘的心火之力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在星辰感知的精准引导下，开始切割！

他没有蛮干，试图用高温瞬间烧融所有杂质。那样做，脆弱的铜晶颗粒本身也会被破坏。他采用的是最笨拙、也最需要耐心和精准的方法——剥离！

心火之力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火针，精准地刺入石皮杂质与铜晶颗粒的接缝处！在星辰印记的洞察下，这些接缝如同清晰的地图脉络！火针携带的高温，并非直接灼烧，而是巧妙地软化接缝处的石皮，同时用极其微弱的灵力震荡，如同最精密的镊子，将软化剥离的石皮微粒一点点撬出来！

这过程对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每一根火针的操控，每一次震荡剥离的力度，都需要他全神贯注，不容丝毫差错。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短褂，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铁砧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胸口那团空间漩涡似乎被高度集中的精神力牵引，又开始不安分地旋转，带来阵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寂静（雷爷的打鼾声不算）和心火的微鸣中流逝。矿石表面，开始有极其细微的灰黑色粉末被心火之力带出，如同袅袅青烟般飘散。矿石的体积在缓慢地、肉眼几乎不可见地缩小。

萧逸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因为过度专注和消耗而紧紧抿成一条线。他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精神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星骸碎片，在熔炉余热、心火之力以及萧逸尘高度集中精神引发的微弱空间波动（星辰印记活跃的副产品）刺激下，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一股冰凉却带着奇异包容感的能量流，顺着胸口，悄然涌入他疲惫不堪的识海！

如同久旱逢甘霖！

这股冰凉的能量流瞬间抚平了他识海中翻腾的躁动和刺痛，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操控心火之力的意念也变得更加清晰、稳定！虽然依旧疲惫，却仿佛多了一根支撑的支柱！

“星骸碎片……还有这种效果？”萧逸尘心中惊喜，但此刻无暇细究。他立刻抓住这难得的清明，将星辰印记的洞察力催动到极致，心火之力的操控更加精妙入微！

剥离的速度明显加快！那些顽固的、深藏在铜晶颗粒缝隙中的阴渣斑点，在星辰感知下无所遁形。萧逸尘操控心火之力，不再硬撼其阴寒属性，而是利用赤霄界无处不在的狂暴火灵气，用心火之力引导、汇聚周围环境中的火灵力，形成一个个微型的火灵气漩涡，如同砂轮般，一点点将那阴寒顽固的斑点研磨消融！

嗤嗤嗤……

矿石内部仿佛传来细微的、阴寒被驱散的声响。

铁砧上的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凝实！表面的坑洼杂质被剔除，露出下面如同凝固岩浆般、闪烁着纯净赤红光泽的金属胚体！体积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但其散发出的精纯火属性能量和坚韧质感，与之前那块丑陋的原石天壤之别！

当最后一丝顽固的阴渣在微型火灵气漩涡中被彻底消磨殆尽，萧逸尘猛地撤回心火之力！

嗡！

那团被提纯到极致的赤红色金属胚体，失去了心火包裹，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竟自发地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红光，隐隐有微弱的火系符文在胚体内部流转！一股精纯、坚韧、充满活力的火属性气息弥漫开来！

成了！

萧逸尘身体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强撑着没有倒下，拄着陈药师的木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

“呼……呼……”他看向那块散发着纯净红光的赤炎铜胚，疲惫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完成了一次考验，更是他对自身力量（心火、印记、碎片）理解与应用的一次巨大飞跃！

“哼，马马虎虎。”

雷爷不知何时停止了假寐，抱着酒葫芦站在一旁，铜铃般的眼睛扫过铁砧上的赤炎铜胚，又落在萧逸尘苍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上。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一闪而逝。

“杂质剔了九成七，阴渣也烧干净了。火纹铜的本源火气没散，还引了点熔炉的赤炎余韵进去，韧性和灵力传导性都算上乘。”雷爷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评价却相当之高。“比老子预想的快了一个时辰，也……好了一点点。”

他走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也不怕烫，直接抓起那块还散发着高温的赤炎铜胚，掂量了一下，粗糙的手指在光滑的胚体表面摩挲着，感受着其内部精纯的能量流动。

“小子，有点门道。”雷爷的目光再次落在萧逸尘身上，这次带着一丝审视，“你那点可怜的心火，操控得跟绣花针似的，还能引动周围火灵气……有点意思。”

萧逸尘心中一紧，生怕对方看出星辰印记和星骸碎片的端倪，连忙低头道：“晚辈只是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雷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将赤炎铜胚随手丢进旁边一个冷却用的、盛满黑色粘稠液体的石槽里。

嗤——！

大股白烟腾起，伴随着奇异的淬火声响。

“这块料子，够打一把不错的匕首胚子了。”雷爷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从腰间油腻的皮囊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东西，随手抛给萧逸尘。

“接着！”

萧逸尘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微沉，冰凉。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暗红、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正面浮雕着一个极其复杂、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符文，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雷”字。令牌本身并无强大灵力波动，但材质坚硬异常，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感。

“雷爷，这是？”萧逸尘不解。

“工钱。”雷爷灌了口酒，抹了把胡子，“算你抵了那三碗火蜥血膏的债。以后在火榕镇，遇到不开眼的杂鱼，亮出这牌子，说是熔炉的人。至于管不管用，看对方识不识相。”

萧逸尘心中一喜！这令牌的意义远大于那点火蜥血膏！这是雷爷的认可，是他在火榕镇获得的一层保护伞！虽然雷爷说得轻描淡写，但以他的凶名，这令牌绝对能震慑大部分宵小！

“谢雷爷！”萧逸尘郑重地将令牌收好。

“别高兴太早。”雷爷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债还清了，但老子这熔炉不养闲人。以后想留下，就得干活。搬矿石、拉风箱、清理炉渣……工钱嘛，看你能干多少活，值多少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逸尘依旧苍白的脸和按着胸口的手，“想彻底解决你肚子里那点麻烦，靠这点本事，还差得远。”

萧逸尘心中一凛。雷爷果然看穿了他体内空间紊乱的隐患！他连忙躬身：“请雷爷指点！”

“指点？”雷爷嗤笑一声，“老子只会打铁！不过……过些日子，‘熔火秘境’要开了。那里面，说不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熔火秘境！

萧逸尘精神一振！在黑水城就听过传闻，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开启的契机！

“秘境里有纯阳玉髓？”萧逸尘急切地问道，那是解决阴煞之气的关键之物！

“可能有，也可能早被人挖光了。”雷爷漫不经心道，“还有空冥石，那玩意儿对稳定你那乱糟糟的气有点用，但也危险得很。秘境里好东西不少，但死人也多。空间裂缝比刀子还快，火妖能把人烧成灰，更别说进去抢食的修士，个个都不是善茬。”

他上下打量了萧逸尘一番，眼神如同在看一块待锻打的铁胚：“就你这淬体境三阶的破铜烂铁，进去也是送死。想进去碰运气，先把你自己的铁打硬点！”

雷爷的话如同冷水浇头，但也点明了方向。秘境是机遇，更是刀山火海！没有实力，进去就是炮灰。

“晚辈明白！”萧逸尘眼神坚定。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留在熔炉，不仅能借助这里的环境修炼提升，更能得到雷爷的庇护（哪怕是有限的）和可能的指点。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声，打断了洞内的谈话。

“雷老头！开门！收税了！”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妈的，这个月怎么又来了？不是刚交过吗？”另一个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黑虎帮办事！保护费加倍！赶紧开门！不然砸了你这破炉子！”

疤脸青年的声音夹杂其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煽动：“几位大哥，雷爷最近收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油水可不少！听说在界河上捞了不少宝贝……”

萧逸尘脸色一沉！是黑虎帮！火榕镇的地头蛇之一！疤脸青年果然贼心不死，挑唆着黑虎帮来找麻烦了！

雷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他猛地将酒葫芦掼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妈的！一群不知死活的苍蝇！”雷爷骂骂咧咧地抄起那柄巨大的黝黑铁锤，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萧逸尘握紧了拳头，也跟了上去。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火榕镇的混乱漩涡，正裹挟着贪婪与恶意，汹涌地拍打着熔炉的门扉。而熔火秘境的开启，将把这混乱推向**。

他的道途，注定要在铁与火、血与谋中，艰难前行。而那块刚刚提纯的赤炎铜胚，仿佛预示着他即将在赤霄熔火界，淬炼出的第一声属于自己的——赤炎初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