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夕阳,像熔化的黄金,泼洒在《深空回响》剧组生活区的板房屋顶上,给灰白的表面镀上一层辉煌却短暂的光晕。片场收工的喧嚣早已平息,空气里残留着人造机油、干燥沙土,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感。
楚星窈单间的门虚掩着。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带着清爽的水汽。桌上摊着剧本,密密麻麻的笔记爬满了边角。她没看剧本,只是安静地站在窗边,目光落在远处连绵起伏、被夕阳染成赤金色的沙丘上。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那个冰凉的卫星接收端,光滑的金属外壳映着暖色的光。
接收端屏幕停留在最后一条信息上——禹星野发来的那段只有几秒钟的音频:“……是人类的火种。” 那是她白天在粒子流分析仪前,赋予夏浅浅灵魂的台词。他听到了。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层层电磁屏蔽,他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爆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细密地浸润着心田。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熨帖的安心。仿佛在广袤宇宙的两端,两颗星体隔着无垠黑暗,以特定的频率共振着,确认彼此的存在与光芒。
“叩叩。” 敲门声轻响。
“进。”楚星窈没回头。
苏晴探进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红艳艳的西瓜:“窈窈,后勤刚分的!说是禹……咳,说是基地慰问品里最后一批存货了,水灵着呢!快尝尝!”
楚星窈转身,接过盘子。冰凉的西瓜块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在干燥的戈壁夜晚格外诱人。“谢谢晴姐。”
“谢我干啥,”苏晴摆摆手,靠在门框上,看着楚星窈沉静的脸,语气感慨,“今天片场……真是绝了。你不知道,你演完那句‘是人类的火种’,陈导那脸激动的,跟捡了宝似的!还有那几个之前……咳,反正现在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叫一个服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陆擎那屋,灯亮了一下午,听说他经纪人来了,在里面吵得挺凶……估计是在商量怎么体面地‘滚蛋’吧?”
楚星窈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驱散了喉咙的干涩。她没接陆擎的话茬,只是淡淡地问:“明天的通告呢?”
“哦,对!”苏晴一拍脑袋,“明天上午没你的戏,陈导特意交代让你好好休息调整。下午两点,B组摄影棚,拍‘星图共鸣’那场独角戏。陈导说那场戏情绪特别内敛,是夏浅浅重建理性后,第一次尝试与深空未知文明建立精神链接,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专注。”
楚星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夏浅浅的“理性重建”并非一蹴而就,这场“星图共鸣”,是角色在废墟之上,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触角,去触碰那冰冷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一丝渺茫的回应。孤独、脆弱,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勇敢。
苏晴看她神色平静,知道她心里有数,便不再打扰:“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说完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楚星窈吃完西瓜,擦干净手,重新拿起剧本。指尖划过“星图共鸣”的段落。那些关于精神连接的抽象描述,关于面对浩瀚未知的渺小与坚韧,在她脑海中渐渐具象化。她闭上眼,尝试将自己沉入那种状态——一种剥离了所有外在喧嚣,向内探寻,向宇宙深处发出微弱呼唤的绝对沉静。
南方保密基地,“深海巨兽”号船舱布景。
巨大的压力舱道具被拆卸移走,留下空旷冰冷的舱体结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试图掩盖之前人造海水残留的咸腥和汗水的酸馊。高强度拍摄后的疲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席卷着每一个角落。
禹星野靠坐在冰冷的舱壁角落,身上只穿着吸汗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线条分明、布满细小伤痕和淤青的肩膀与手臂。脸上的厚重油彩已经洗净,只留下过度清洁后的干燥紧绷感,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手里拿着那个边缘磨损的烤肠保温杯,杯壁上的简笔画被摩挲得有些模糊。杯里没有水,他只是无意识地用拇指指腹,一遍遍、重重地刮蹭着那个愤怒烤肠的轮廓。
阿K抱着药箱,小心翼翼地蹲在旁边,看着禹星野右手小臂上一道新鲜的、被道具金属边缘划破的口子,还在微微渗血。“野哥,伤口得处理下,这地方闷热,容易感染。”他声音带着恳求。
禹星野像是没听见,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对面冰冷的金属舱壁上。白天那场“深海抢险”搏命般的演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体力。钱德明后来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混杂着忌惮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执行导演和剧组其他人更是把他当成了某种不可控的“人形兵器”,敬畏有余,亲近全无。
这种彻底的“清净”,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轻松,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手机震动了一下,极其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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