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这惨烈的一幕。血腥气混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沈玠伏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是偶尔无法控制地轻颤一下,像是被寒风吹拂的残破叶片。那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声低低回荡,不再是疯狂的嘶吼,而是某种濒死生物般的哀鸣,听着更令人心头发紧。
宜阳站在原地,手心一阵阵钻心的剧痛提醒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争夺。温热的血仍在缓缓从指缝渗出,滴滴答答落在裙裾和地面上,开出小小的、刺目的红花。她看着地上那个几乎没了人形的少年,看着他那额角依旧在不断渗血的可怕伤口,看着他被血污和尘土覆盖的、曾经清俊的侧脸,所有的惊惧恐慌,都被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疲惫和茫然所取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和手臂的颤抖,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张小几上放置的、原本用于插花的清水壶和一方干净的细棉布帕子上。
宜阳挪动脚步,腿脚依旧有些发软,走过去,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有些笨拙地拎起水壶,又拿起那方素白的帕子。水壶有些沉,她不得不双手并用,受伤的手掌再次被牵扯,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眶又红了,却死死咬着下唇忍住。
她走回沈玠身边,蹲下身。华丽的宫裙裙摆铺展在血泊旁,染上了污渍,她也浑然不顾。
“沈玠……”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一些,“抬头。”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昏死过去,或者灵魂早已离体,只剩下一具空壳。
“沈玠!我让你抬头!”宜阳加重了语气,带着属于公主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尽管声音依旧稚嫩,甚至因为害怕和疼痛而微微发颤。
那伏着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命令的口吻,像是触动了某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
宜阳伸出手,指尖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他其他地方的伤口,只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未被鲜血浸透的、散落着黑发的鬓角。“抬头,”她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坚持,“……让我看看你的伤。”
许久,就在宜阳以为他不会再有反应时,沈玠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迟钝得如同生锈的傀儡,每移动一分都带着巨大的艰难和痛苦。额角那片血肉模糊再次暴露在烛光下,鲜血仍在汩汩外涌,顺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与他脸上的泪痕、尘土混合在一起,模糊不堪。那双曾经清亮、或偏执、或疯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空洞,没有任何光彩,甚至映不出近在咫尺的宜阳的身影。他只是茫然地、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仿佛透过宜阳,看到了无尽的虚空和黑暗。
宜阳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玠,哪怕是他最初被欺负得最惨的时候,哪怕是他隐忍沉默的时候,眼底深处总还有些别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彻底的死气沉沉。
她不再说话,抿紧唇,用那方干净的棉布帕子蘸了清水,动作生疏却极其小心地,试图去擦拭他额角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尘土。
冰凉的清水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沈玠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气声。
宜阳的手立刻顿住,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但他没有再动,也没有反抗,甚至那空洞的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仿佛那具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无论遭受什么,都与他无关。
宜阳继续手上的动作,尽可能地放轻。清水很快被血染红,她换了好几次帕子,才勉强将伤口周围清理出原本的肤色。那伤口极深,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额骨,边缘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看起来狰狞可怖。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妥善处理。
她只好用干净的帕子叠成厚厚的小块,用力按在那不断流血的伤口上,试图止住血流。
“按住它。”她命令道,拉着沈玠那只沾满血污、微微颤抖的手,让他冰凉的手指覆在帕子上。
沈玠的手指冰冷彻骨,触碰到她温热的手背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要缩回,却被宜阳固执地按住。
“按住!”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强硬,眼圈却更红了。
沈玠的手指终于不再退缩,僵硬地、听话地按在了额角的伤口上。压力带来一阵钝痛,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处理完他头上最骇人的伤口,宜阳的注意力才回到自己同样流血的手上。简单的按压显然不够,血还在流。她撕下自己裙摆内衬相对干净柔软的丝绸里衬,笨拙地想用一只手和牙齿帮忙,将布料缠在手上包扎。
她的动作很是笨拙,牙齿咬着布条,受伤的手因为用力而疼得她直吸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脸颊旁,显得格外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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