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那一声嘶哑破碎的“臣…认罪”,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紫宸殿内炸开!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哗然和骚动。许多官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就这么认了?连挣扎辩驳一下都没有?那之前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慷慨陈词,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却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目标身上。
李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被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喜所取代。他万万没想到,沈玠竟会如此轻易地放弃抵抗!这比他预想中最顺利的情况还要顺利!他立刻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更加义正词严:“陛下!诸位同僚!你们都听到了!罪臣沈玠已亲口认罪!其欺君罔上、秽乱宫闱之罪,确凿无疑!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明正典刑,以肃宫闱,以正朝纲!”
“臣等附议!”
“请陛下严惩!”
“此等恶徒,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请杀之声再次甚嚣尘上,比之前更加激烈,更加理直气壮。沈玠的认罪,仿佛给了他们最充足的底气,也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正义”之火和某些人隐藏的私愤。
御座之上,皇帝的眉头锁得更紧。沈玠如此干脆地认罪,反而让他心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疑虑。他了解沈玠,此人性格坚韧甚至酷烈,绝非轻易认输之辈,尤其在此等重罪上。但这丝疑虑很快便被滔天的怒火和被挑战的帝王尊严所淹没。认罪了?那就是真的了?那些污秽的、不堪的指控,竟然是真的?!一想到此,他看向沈玠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冷,一声比一声重,如同冰雹砸落,“沈玠,你倒还剩下几分敢作敢当!”
沈玠依旧跪伏在地,身形单薄得像随时会碎裂的纸片。皇帝的怒斥和群臣的喊杀声如同来自遥远的地方,模糊不清。认罪的话语出口那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发出无声的悲鸣。随之而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更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伤口似乎也不再疼痛,因为一种更彻底的麻木和绝望已经主宰了他。
(就这样吧…) (认了…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最快的刀落下之前…风波或许能止于我这里…)
然而,就在他万念俱灰,只求速死之际,李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仿佛为了彰显“公允”的姿态:
“陛下!虽罪臣已认罪,然则,为示朝廷公正,杜绝天下悠悠众口,臣斗胆再谏一言!”李崇拱手,声音响彻大殿,“既然沈玠已认欺君之罪,然其‘净身未彻’、‘秽乱宫廷’之细节,或可当庭验明!如此,不仅使其罪责板上钉钉,亦可彻底澄清流言,还宫闱清明!”
“验身”二字,如同两道惊雷,再次狠狠劈在沈玠早已麻木的神魂之上!将他从那种自我放弃的冰冷死寂中强行拖拽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那双死寂的眸子骤然收缩,迸发出极致的惊骇与抗拒!不!不能!他宁可被凌迟处死,也绝不能承受这等旷古奇耻!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千万倍!
而几乎就在李崇说出“验明”二字的同时,沈玠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站在李崇身侧不远处的另外几名官员——他们的目光,并非全然聚焦于他,而是若有似无地、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恶毒,飞快地扫向大殿一侧那扇紧闭的偏门!
那扇门后…是何处? 是供皇室成员临时休憩、或旁听朝议的侧殿! 宜阳!她很可能就在那里!她在听着殿内的一切!
电光石火间,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沈玠的脑海,瞬间让他明白了所有! 李崇这些人…他们根本不在乎验身的结果! 若验明他是真太监,他们便可大肆宣扬宜阳公主与一个卑贱内侍过往甚密,行为不端,彻底毁掉她的清誉! 若验明他不是…那“秽乱宫廷”的罪名便彻底坐实,他与宜阳都将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哪种结果,都会将宜阳拖入这泥沼的最深处,承受永无止境的羞辱和毁灭!
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止是他沈玠!他们是要借他这把刀,将宜阳也一并斩落!甚至可能…意在更深处的东宫!
(原来…如此…) (好狠毒的计策…好精准的算计…) (我死不足惜…可她…她绝不能…)
极致的恐惧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而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竟然暂时压过了重伤的虚弱和求死的绝望。他的身体不再冰冷,反而因为这惊悚的领悟而泛起一阵诡异的燥热。心跳如擂鼓,撞击着受损的胸腔,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也让他的神智从未如此刻般清醒、甚至是残酷的清醒!
(不能验!绝对绝对不能验!) (必须彻底断绝这个可能!必须!) (可是…如何才能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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