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殿仿佛成了一座华美的冰窖。
自那日被父皇下旨软禁,宜阳公主的世界便彻底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宫门被陌生的侍卫把守得铁桶一般,所有试图传递或打探消息的渠道都被彻底切断。她被困在这方天地里,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唯一的消息只有沈玠生死未卜。
这种未知的煎熬,比任何明确的坏消息更加折磨人。
恐惧如同藤蔓,日夜不停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那个小太监惊恐的回报——“用石块…血流了一地…人不成了…”,以及沈玠昔日苍白隐忍、却又深藏着偏执与绝望的脸庞。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摧毁。她吃不下,睡不着,不过两三日功夫,便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变得空洞无神,常常对着某一处怔怔地落下泪来。
春桃兰芷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计可施,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用些膳食。
“殿下,您多少吃一点吧…若是…若是沈厂公知道您这样,他…”春桃哽咽着,不敢再说下去。
听到“沈厂公”三个字,宜阳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他若都不在了…本宫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分别…”
一种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不能再被动地接受任何可能到来的、关于他死讯的宣判!
她要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
既然哀求无用,规劝无用,那么…或许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
翌日清晨,当宫人再次战战兢兢地将膳食端到她面前时,宜阳看也未看,只轻轻说了一句:“拿下去吧。”
“殿下…”
“本宫说,拿下去。”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从今日起,不必再送膳食来了。”
“殿下!不可啊!”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倒一片,磕头哀求。
宜阳却不再理会她们,只是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高墙分割的天空,沉默不语,用最沉默、也是最激烈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抗争。
绝食。
这是她身陷囹圄、无能为力之下,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触动父皇的方式。用她自己的性命相逼。
第一天,她只是感到饥饿和虚弱。
第二天,饥饿感逐渐被头晕目眩和胃部的灼痛所取代。
第三天,她几乎只能虚弱地靠在榻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嘴唇干裂,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春桃兰芷等人哭成了泪人,太医被紧急召来,却都被宜阳拒之门外。消息不可能瞒得住,终于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养心殿内,皇帝听着太监的回报,脸色极其难看。他自然知道女儿为何如此。沈玠…那个奴才,竟能让宜阳做到如此地步!
震怒之余,看着女儿如此折磨自己,终究还是心疼占据了上风。他或许是一个帝王,但也是一个父亲。
最终,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罢了…传旨,允宜阳去诏狱别院…探视一炷香的时间。加派侍卫随行,不得有误!”
这道口谕,如同绝境中的一丝微光,瞬间照亮了永宁殿的死寂。
“殿下!殿下!陛下允了!陛下允您去看了!”春桃哭着扑到宜阳榻前,激动地汇报。
原本虚弱不堪、意识昏沉的宜阳,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眼中猛地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她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快!替本宫更衣!”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急不可耐的迫切。
她甚至顾不上梳妆,只让兰芷草草为她挽了发,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便在侍卫的“护送”下,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永宁殿,朝着那座她从未踏足过的、象征着黑暗与死亡的诏狱别院奔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头晕眼花,但她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加快速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混合着恐惧、期盼和无法言喻的焦灼。
诏狱别院那阴森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浓重的血腥味和霉腐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一阵反胃。
狱卒引领着她,走向最深处的那间囚室。每一步,都仿佛离地狱更近一步。
铁门打开的那一刻,宜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了!
阴暗、潮湿、冰冷的囚室里,那个她熟悉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几乎看不出人形。
灰色的囚服被暗红近黑的、大片大片的血迹浸透,粘腻地贴在他身上。他身下的草席和周围的地面,更是被凝固和未凝固的血液染得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而更让她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是——沈玠似乎并未完全昏迷,他处于一种极度痛苦的谵妄状态,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一只手竟然还在微弱地、执着地朝着身下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抓挠而去!仿佛还在执行着那个“清理干净”的可怕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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