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如练,暮色四合。
一叶扁舟泊在芦苇荡深处,船头悬着盏昏黄的羊皮灯,在江风中轻轻摇曳。冷云霓玄衣如墨,临风立在船头,望着江心碎月。左肩旧伤隐隐作痛,不是皮肉之苦,是心魔暗生。那日俞青峰化道时的回眸,总在夜深时浮现,伴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墨香——沈墨心生前最爱的松烟墨气,如今只剩回忆。
三年了......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那是沈墨心临终前所赠,上面刻着二字,如今已有些磨损。
江水拍打着船身,发出规律的轻响。远处传来渔歌,悠扬中带着几分苍凉。这是江南最寻常的黄昏,可对她而言,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自从俞青峰牺牲,各派势力重新洗牌,暗流汹涌更胜往昔。
师叔。岸上传来轻唤,打断她的沉思。楚随云拄着竹杖踏水而来,青衫下摆沾着夜露,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他轻飘飘落在船头,递上一封火漆密信:焚刀谷飞鸽传书,屠师叔闭关不出,韩厉师兄三日前......死在幽冥宗埋伏下。
冷云霓指尖一颤,江心月影碎成涟漪。韩厉是屠烈从狼群里捡回的孤儿,亲手养大,情同父子。那个总爱在练剑时偷懒,却会在她生辰时悄悄送上一枝梅花的少年,就这样没了?
她展开密信,字迹潦草,显然是焚刀谷长老在极度悲痛中所书。信中详细描述了韩厉遇害的经过:三日前他带队押送一批重要物资,在幽冥宗地界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最令人发指的是,韩厉的尸身被悬挂在幽冥宗山门前,身上刻着焚刀谷废物四个字。
屠烈何在?冷云霓的声音冷得像冰。
持焚天刀独往幽冥宗总坛,无人能拦。
玄色衣袂卷起寒江雾气,冷云霓想起当年沈墨心被幽冥宗暗算重伤的雨夜。那时她还是个刚入师门的小弟子,眼睁睁看着师父在病榻上受尽折磨。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传令各堂主,一炷香后议事堂集合。她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随云,你的伤......
楚随云勉强一笑:不碍事。只是......韩师兄临终前托人带话,说对不起师父,不能再陪他喝酒了。
冷云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备船,去黑风峡。
二
黑风峡阴风怒号,幽冥宗总坛的石阶已被鲜血染透。
屠烈拄刀而立,浑身伤口翻卷,脚下倒着数十具黑袍尸体。这个平日豪爽的汉子此刻像一头受伤的猛兽,独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焚天刀插在身旁,刀身上的火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映着他狰狞的面容。
幽冥宗主幽泉真人拂尘轻摆,阴恻恻笑道:屠疯子,你也有今天。为了个徒弟,连命都不要了?
少废话!屠烈啐出口血沫,把下毒的那杂碎交出来!
幽泉真人身后转出个瘦小男子,正是幽冥宗毒堂堂主鬼手:屠谷主说的是那个叫韩厉的小子?他死前可是哭喊着师父救命呢~
屠烈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拦住。冷云霓踏月而来,炎髓令剑锋凝霜:幽冥宗只会使这些下作手段?
幽泉拂尘卷住剑锋,袖中突现三枚透骨钉:冷谷主来得正好,今日便送你们师徒团聚!
千钧一发之际,斜里杀出个邋遢道士。酒葫芦一挡震飞毒钉,醉眼乜斜:幽冥宗的狗,也配动我落霞宗的人?竟是失踪十年的酒痴长老!
冷云霓惊喜交加:师叔!您......
酒痴灌了口酒,抹嘴道:先料理这些杂碎再说!
幽泉真人脸色微变:酒痴?你不是十年前就......
就什么?酒痴哈哈大笑,就死在你们幽冥宗的化骨散下了?可惜啊,老子命硬!
混战一触即发。冷云霓剑走轻灵,玄火真元化作点点寒星;屠烈刀势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酒痴看似醉态可掬,实则每一步都暗合奇门遁甲,总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
激战正酣时,冷云霓突然注意到幽泉真人袖中隐约有金光闪动——那是皇室特有的龙纹刺绣!
三
三日后,落霞宗议事堂烛影摇红。
酒痴灌着烈酒,将半块玉佩抛在案上:韩小子临终前让我带话——他说师父教的刀出无悔,他做到了。玉佩上刻着焚刀谷焰纹,染着暗红血渍。
屠烈独目赤红,抓过酒葫芦猛灌。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肩膀微微颤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冷云霓默然展开韩厉遗物,是半截烧焦的衣袖,绣着歪斜的并蒂莲——当年沈墨心教小弟子刺绣时,韩厉偷偷学去的针脚。
那日我赶到时,韩小子还剩最后一口气。酒痴醉眼朦胧地说,他说......幽冥宗背后有朝廷的人。
满座哗然。各派首领面面相觑,连最沉稳的孟希声都皱紧了眉头。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插手?
冷云霓指尖抚过残莲,玄火真元无声流转。这一次灼痛的不是经脉,是比寒江水更刺骨的心渊。她想起那日幽泉真人袖中的龙纹,想起这三年来各派接连遭遇的,想起俞青峰临终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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