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砸在自助洗车房的铁皮顶棚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像无数颗小石子砸下来,反而形成了一种嘈杂的保护音。周雨薇套着那双不合脚、还散发着橡胶和消毒水怪味的雨鞋,踩在湿漉漉、泛着泡沫水光的地面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一路蔓延上来,让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身上陈默那件湿透的西装外套根本挡不住多少寒意,湿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她看着陈默把那要命的芯片藏进那个锈迹斑斑的零钱罐,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这……这能行吗?”她声音还有点发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后怕,“就放这儿……万一被收垃圾的当废铁卖了怎么办?”
陈默把铁罐恢复原样,塞回那堆满是油污的刷子和破桶后面,站起身,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洗车棚和外面被雨幕笼罩的、空荡荡的街道。“短时间内不会。这东西现在比烫手山芋还烫手,放在我们身上更危险。”他走到周雨薇身边,看到她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眉头拧得更紧了,“得先找个地方把你弄干,不然要生病。”
他拿出那个廉价的备用手机,屏幕被雨水糊得有些模糊。他擦了几下,翻到一个没有存储姓名、只有一长串数字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同时再次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周雨薇以为不会有人接了,正要开口劝他再想别的办法,那边突然被接了起来,但没人说话,只有一片沉默,以及隐约传来的……某种重金属音乐的背景音?咚呲咚呲的,节奏感极强。
陈默也没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大概十几秒,电话那头才传来一个低沉、带着点不耐烦、似乎还有点大舌头的男声,像是喝多了或者刚被吵醒:“喂?谁啊?大半夜的,报丧呢?”语气相当不客气。
陈默对着手机,声音平静无波,报出了一个听起来像是零件编号的字符串:“BX7-92-0A,带夜视功能的,还有货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重金属音乐的声音似乎被调小了些。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警惕性高了不少,那点醉意好像也瞬间醒了:“你谁啊?打错了吧?我这儿是修车行,不卖手电筒。”
“老张,”陈默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熟稔,“是我。‘扳手’。”
“扳手”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连那点音乐背景音都彻底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五六秒,然后那个男声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操!扳手?!你他妈……你还活着?!老子以为你早他妈……”他顿住了,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车,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这号码不对劲!”
“遇上点麻烦,手机丢了,这是临时号。”陈默言简意赅,“长话短说,我和一个朋友,现在浑身湿透,需要个地方落脚,绝对干净的地方。能帮忙吗?”
“废话!”那边骂了一句,但语气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给老子定位!立刻!马上!原地别动!我马上到!妈的,这鬼天气……等着!”根本不容陈默再说什么,电话就被火急火燎地挂断了。
周雨薇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就行了?他是谁啊?听起来……挺暴躁的?” “扳手”又是什么奇怪的代号?
陈默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像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张伟,以前一起当过学徒的兄弟,后来改行开了个修车厂。人绝对可靠,就是嘴巴臭了点,脾气爆了点。以前在 archives(档案室)捅了娄子,差点被开除,我帮他顶过一次雷。他欠我的。”
没过多久,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银色五菱宏光面包车,撕开雨幕,一个急刹车精准地停在了洗车棚入口。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身影跳下车。
来人个子不高,但长得极其敦实,穿着件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背心,露出两条粗壮的花臂,上面纹着看不懂的机械零件和齿轮图案。板寸头,方脸盘,胡子拉碴,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锁定了棚子里的陈默和周雨薇。他手里还拎着个半空的啤酒瓶,看来刚才确实在喝。
“操!真他妈是你!扳手!”张伟几步冲过来,根本不管地上的积水,一拳捶在陈默胸口,力道不小,“老子还以为你早死哪个犄角旮旯了!这么多年屁都不放一个!”他嘴上骂得凶,但眼睛却在陈默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看到他额角的伤、湿透狼狈的样子,还有旁边同样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的周雨薇,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妈的,搞这么惨?被仇家堵了?”
“说来话长。”陈默挨了他一拳,也没躲,只是笑了笑,“先上车,冻死了。”
“赶紧赶紧!”张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开后车门,嘴里还不忘叨叨,“这你马子?长得挺水灵啊,咋跟你混成这德行了?哎呦这脚上穿的啥?我擦,老子厂里抹布都比这干净!”他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却动作麻利地从车里扯出两条虽然旧但看起来干净干燥的大毛巾,扔给两人,“擦擦!别把老子车弄湿了!虽然这破车也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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