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走廊像个张大嘴的野兽喉咙。顶灯估计是坏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白惨惨的节能灯管还跟抽风似的,滋啦滋啦一顿乱闪,灯光碎得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渣,根本照不亮脚下这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空气里有股子怪味儿,像是消毒水跟发霉的老墙皮、还有不知道啥过期化学试剂搅合在一块儿,搅得人脑仁儿直抽抽,再混上苏桐自己身上自带的生化武器级套餐——馊汗味混着干涸的黑泥污垢——效果拔群,她自己都恨不能把鼻子割下来丢进垃圾桶彻底眼不见为净。
前面那扇自动滑开的水泥门像个哑巴,里面透出来的光线比走廊强点,但也就强那么一丢丢,跟大半夜忘关的冰箱门差不多。冷飕飕的风打着旋儿往苏桐破烂袖管跟领口里钻,激得她直哆嗦,后背刚勉强长拢的肉被冷气一激,又酸又麻,跟无数根细针扎着似的难受。
光头刀疤男跟尊铁塔似的,抱着两条花臂膀子堵在苏桐斜后边,那存在感贼特么强,眼神虽然没直接杵她身上,可苏桐觉得后脑勺那一片儿皮都麻了,像被小刀片刮着。她喉咙发紧,又干又涩,刚在车里头被晃得差点吐出来,现在连咽口唾沫都觉着拉嗓子,只能硬着头皮,拖着两条灌了铅的大象腿往那冰箱门似的亮光里挪。每蹭一步,脚底板硌在粗糙水泥地上的感觉都贼清楚,再加上身体内部那黑洞似的饿劲儿和浑身散了黄鸡蛋似的酸软,简直了,人间真实酷刑。
“啧。”一声轻飘飘的响动从那小办公室似的亮光里飘出来。
苏桐头皮一紧,脖子僵硬地梗着,眼珠子拼命往声音方向转。
那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后头,沙发上不知道啥时候多出个人影。逆着光,脸看不太清,就瞧见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手指细长干净,指尖还百无聊赖地在磨得锃亮的木头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那节奏跟催命符似的,嗒…嗒…
操!就是这节奏!
林溪!
苏桐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凉大手攥了个死紧,骨头缝里那股饿得发疯的虚弱感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出现冲散了大半,取代的是更深沉、更让她心尖打颤的戒备。这阴魂不散的小崽子!咋钻这儿来了?这破地方跟刚才那垃圾回收站仓库隔了十万八千里!
“活宝贝儿来了?” 林溪的声音依旧是那股子欠揍的少年音,清凌凌的,却像掺了冰渣子。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阴影里,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可那调子慢悠悠地往上挑,钩子一样,“瞧把你摔的,路边捡的垃圾桶盖成精了都?”
苏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过去!这王八蛋嘴巴是真损!她这会儿啥造型?头发打结糊着黑黢黢的干泥巴,脸上估计也没好哪去,身上那件“原生态破洞”限定款衣服更是乞丐看了都落泪。后背那伤口虽说被“饿死鬼脑子”硬怼上了,但一动就牵得疼。更别提刚才在车上那番亡命奔逃外加啃柱子吸钢筋的疯劲儿,活脱脱就是从化粪池战壕里爬出来的难民!
她嗓子眼火烧火燎,想骂回去又怕一张嘴全是破风箱动静,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梗着脖子杵在原地,跟根被炸过的朽木桩子一样。
林溪似乎也没指望她回嘴,慢悠悠地从沙发里坐直了点。光线稍微照亮了他半边脸,下巴线条清晰利落,眉眼长得确实好看,像画出来似的。但他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扫过来,亮得邪乎,跟装了俩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桐那狼狈样儿,嘴角还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里半点温度没有,全是赤果果的、看笼子里饿得半死的老鼠扑腾的恶趣味。
“行了,老陈,”林溪朝门外的光头佬扬了扬下巴,“找块防水布给她卷巴卷巴垫地上也行,别蹭脏了那意大利进口的小牛皮沙发,贵着呢。”那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啥无关紧要的家具擦灰指南。
门口的光头老陈那张硬邦邦的刀疤脸抽搐了一下,没应声,但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眼神在房间里快速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旁边角落一个积了层薄灰的米白色空纸箱上。他大步走过去,咣当一脚把那纸箱踹扁,然后弯腰抄起角落一张大概是用来盖机器的巨大黑色防水布(还带着股机油味),看也没看苏桐,像扔垃圾袋一样直接甩到了她脚边。
黑漆漆、皱巴巴的防水布带着刺鼻的工业味摊在地板上。
苏桐看着那团布,再感觉一下自己骨头缝里拼命叫嚣的虚弱和身上无处不疼的现状。操!真当她是要烂在地上的咸鱼了?一股压不住的邪火“噌”地一下就从丹田烧上了脑门儿!刚吸进去那点钢铁能量带来的混乱狂躁劲儿跟浇了汽油似的又冒了头!
“我站得住!”苏桐哑着嗓子吼出来,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子狠劲儿,眼睛死死瞪着沙发上那人影,“不劳您大驾!” 她强迫自己站直,忽略后背上钻心的疼和两条直打哆嗦的腿肚子。尊严?在这操蛋处境下像个笑话!但让她像块烂抹布似的被丢在地上?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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