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感觉自己像被塞进水泥搅拌机里滚了八百圈,骨头缝里灌满了砂石渣子。睁开眼,路灯的光晕在头顶打着旋儿,糊成一片黄浆子。
“咳…呕…”他喉咙眼一甜,混着泥腥味的血沫子喷出来,糊了自己半张脸。想动动手指头,胳膊肘跟焊死在地上似的,钻心的疼。
“姐…”他嗓子眼像塞了把生锈的砂纸,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听不清。
没回应。
老周眼珠子艰难地往旁边斜。离他不到两米远,那辆破三轮车彻底散了架,塑料壳子碎得跟摔烂的鸡蛋壳似的,铁架子歪七扭八插在烂泥地里。苏桐人呢?
他脖子梗着,用尽吃奶的劲扭过头。
烂泥塘边。苏桐半个身子泡在发黑的臭水里,后背朝上,糊满泥浆血痂的工装被三轮车残骸刮成了烂布条,露出底下被泥水泡得发白的烫伤疤。她脸埋在泥里,一动不动,只有几缕沾满黑泥的头发丝漂在水面上。
“姐!!!”老周喉咙里炸出半声破锣响,想爬过去,刚一动,左腿猛地一抽!剧痛像通了电的钢针顺着大腿根直扎脑仁!低头一看,小腿肚子那截骨头茬子白森森地从皮肉里戳出来,混着泥浆的血水正汩汩往外冒!
“操…”老周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他烂手哆嗦着在泥地里乱摸,摸到半截锈钢筋,死命攥住,指甲盖抠进铁锈里,靠着这点疼硬撑着没闭眼。
远处,警笛声跟催命鬼似的,越来越近!红蓝爆闪的光撕破雨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出鬼影。
“姐…醒醒…姐…”老周声音抖得不成调,眼泪混着血泥往下淌。他拖着那条断腿,烂手抠着泥地,指甲翻卷了也顾不上,像条被剁了半截身子的蚯蚓,一寸一寸往泥塘边挪。泥水混着血在他身后拖出条暗红的印子。
“噗通!”
苏桐泡在泥水里的身子猛地一抽!一股泥浆混着血沫子从她口鼻里呛出来!
“咳咳…咳呕…”她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沾满黑泥的脑袋艰难地从泥水里抬起来,眼皮糊着泥浆,勉强掀开条缝。
“老…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
“姐!姐你醒了!”老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拖着断腿死命往前蹭,“腿…腿折了…跑…跑不动了…”
苏桐没应声,沾满泥浆的手撑着烂泥地想爬起来,胳膊刚撑起半寸,“咔嚓”一声脆响!右小臂骨头错位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又重重砸回泥水里!泥浆溅了老周一脸。
“操!”她喉咙里挤出个血沫子,牙咬得咯嘣响。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烫着神经,反而让她混沌的脑子炸开一丝清明。
警笛声更近了!刺眼的红蓝光已经能晃到眼皮!
跑?两条腿都废了,拿头跑?
她沾满泥浆的眼珠子在浑浊的泥水里扫过,最后死死钉在自己腰间——那捆硬邦邦的胶布卷还在!硌在胯骨上,冰凉刺骨。
铁疙瘩!
这玩意儿刚才在仓库吞了高压电,撑得跟死猪似的,现在…
苏桐眼底凶光爆闪!沾满黑泥的左手猛地插进冰冷的泥水里,朝着自己腰侧那捆胶布卷死命一抠!
噗嗤!
裹着厚厚医用胶布的铁疙瘩被她硬生生从腰带上扯了下来!带下一块黏连着血泥的皮!
“老周!”她声音劈了叉,沾着泥浆血沫的左手抓着那捆胶布卷,用尽全身力气朝老周的方向甩过去!“接着!抱紧了!死也别撒手!”
胶布卷在空中划了道泥乎乎的弧线,“啪嗒”一声砸在老周脸旁边的烂泥里,溅起一片黑浆。
老周下意识一把抱住!冰凉的硬疙瘩硌着他胸口,上面糊的泥浆混着他自己的血,又腥又黏。
“姐…这…”
“闭嘴!”苏桐低吼,沾满泥浆的脸在昏暗光线下狰狞如鬼,“抱着它!往泥塘最深处爬!能埋多深埋多深!听见狗叫也别动!”
“那你…”
“别管我!”苏桐沾满泥浆的右手猛地往旁边三轮车残骸一扒拉!半截扭曲变形的车架铁管被她硬生生掰了下来!断口锋利得像砍刀!“滚!”
老周看着苏桐手里那截滴着泥水的凶器,再看看她那双在泥浆里亮得吓人的眼睛,喉咙里“咕噜”一声,再不敢废话。他死死抱住怀里冰凉的胶布卷,那条断腿在泥水里拖出条血沟,咬着牙,用没断的那条腿和两只烂手,玩命地往散发着恶臭的泥塘深处拱!泥水很快没过了他的腰,又淹到胸口…
苏桐看着老周的身影消失在浑浊的泥浆和漂浮的垃圾后面,只剩几个气泡咕嘟冒上来。她收回目光,沾满泥浆的右手死死攥住那截冰冷的铁管。断臂的剧痛和后背烫伤被脏水浸泡的灼烧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仅存的力气。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刺眼的红蓝光柱如同探照灯,蛮横地扫过狼藉的翻车现场,最后定格在泥塘边那个半泡在水里、手持凶器的泥人身上!
“不许动!放下武器!”
扩音器的咆哮混着雨声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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