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拿着刚从财务处“借”来的账本,烫手得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诸成凑过来一瞧,眼珠子差点掉进账本里:“‘全局特殊岗位深夜加班安抚费’?老陈,这啥玩意儿?值夜班的保安大叔还需要专人‘安抚’?”
名单上几个名字赫然在列,全是张副局长的心腹爱将。
陈成手指轻叩那份名单,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该请审计组喝杯‘好茶’了。”
张副局长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他脸色骤变:“什么?审计组明天就到?谁他妈走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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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两根手指捻着那本刚从财务处“顺”出来的内部账本,薄薄的纸页此刻比烧红的烙铁还烫手。额角沁出的汗珠沿着鬓角滑下来,他都不敢抬手去擦,生怕一个哆嗦,这玩意儿就得掉地上炸了。
“老陈,瞅啥呢?脸都绿了。”诸成的大嗓门带着一股子刚啃完酱肘子的油腻味儿,凑了过来。他那圆溜溜的脑袋硬是挤进陈成眼前的狭窄空间,眼神往摊开的账本页上一落——
“卧了个大槽!”诸成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巴壳子差点砸在账本上,眼珠子瞪得滚圆,“‘全局特殊岗位深夜加班安抚费’?”他嗓门陡然拔高,带着十二万分的荒谬,“这他妈啥玩意儿?楼下值夜班的王大爷,六十好几了,还得专门找人给他‘安抚’?安抚啥?听他讲鬼故事吓得睡不着觉?”
他那带着油光的胖手指头,带着点儿哆嗦,指向账页末尾那几行清晰得讽刺的签名栏:“李胜利、赵四海、王大壮……”他念一个名字,脸上的肉就跳一下,“嚯!全是咱张副局长麾下的‘虎狼之将’啊!这安抚费,安抚得可真够精准的!”他喘了口粗气,扭过头,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既像笑又像哭的表情,“老陈,你说这帮孙子,半夜三更加的是哪门子班?安抚的又是哪门子神?怕不是‘安抚’某些领导半夜加班的‘特殊需求’吧?”
办公室里的空气黏稠得如同熬过头的糖浆,带着一丝**的甜腻气息。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吝啬地洒进来,在陈成冷峻的侧脸上投下一道锐利的明暗分界线。他沉默着,指关节却像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一下、一下,稳定而沉重地叩击着那份写满荒唐的名单,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敲在诸成的心尖上,也敲在办公室死寂的角落里。
“‘特殊津贴’……”陈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浸透了冰渣子,砸在安静的空间里,“该给审计组的同志们,准备杯‘好茶’了。”他微微抬眼,镜片后的目光锋利如刀,划破沉闷,“这茶,得够滚,够浓,才能品出真味儿来。”
几乎就在陈成话音落下的同一秒,隔着两道薄薄的墙壁,副局长张德海的办公室里那头,那部红色的保密专线电话,毫无预兆地、凄厉地尖叫起来!尖锐的铃声在骤然降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瘆人,像一把锥子扎进耳膜。
张德海正端着保温杯,惬意地吹拂着枸杞水上浮着的热气。这催命符般的铃声吓得他手腕猛地一抖,滚烫的水泼出来,烫得他“嘶”了一声,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他顾不得疼,一把抄起听筒,声音里还带着被热水烫过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喂?谁?!”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又快又急,音量压得极低,却像密集的子弹射了过来。
张德海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那点烫出来的红晕都消失无踪。他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瞬间暴凸出来,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疯狂蠕动。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狂怒,震得话筒嗡嗡作响,“明天?!审计组明天就到?!扯他妈淡!谁……谁他妈走漏的风声?!”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沉重的实木老板椅被他撞得“哐当”一声向后滑去,狠狠撞在墙壁上。他像一头被突然激怒的困兽,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凶狠地扫过紧闭的房门,似乎想穿透它,揪出那个躲在暗处的告密者。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电话的忙音结束后清晰地充斥着整个空间。
……
审计组明天到来的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冰水,整个局机关大楼里的空气瞬间就炸开了锅。无形的暗流涌动得更加湍急猛烈,每一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后面,都仿佛藏着无数焦灼的眼睛和疯狂运作的手机。
陈成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百叶窗前,微微拨开一道窄缝。楼下,张德海那条线上几个平日里走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的心腹,此刻一个个脚下像装了风火轮,捧着文件盒或密封袋,神色仓惶、脚步匆匆地穿巡在楼道之间,彼此眼神交错时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惊悸。他们奔向的方向,出奇地一致——机关大楼背阴处那几乎废弃的老旧锅炉房区域。那里,几个隐秘的碎纸机正发出贪婪而单调的“咔嚓咔嚓”声,不知疲倦地吞咽着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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