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同志挺会削苹果啊?”
林建森的声音温和得像浸了蜜的温水,却冷不丁从门口传来,惊得陈成手指猛地一哆嗦!那削得长长的、颤巍巍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断了半截,软绵绵地掉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像一条僵死的黄虫。
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钉在了门口。
林建森背着手,踱了进来。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饱含领导关怀的忧色,目光扫过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诸成,又落在手里还捏着水果刀、刀尖上还挂着一小片苹果皮的陈成身上。
“林主任!”陈成反应贼快,脸上那点惊慌瞬间被标准的下属式恭敬取代,忙不迭放下刀和苹果,挺直腰板,仿佛刚才削苹果的是另外一个人,“您亲自来了!我刚还说呢,代表办公室来看看诸处!”
门口两个警察看到林建森的级别警衔,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敬了个礼:“林主任!”
“同志们辛苦了。”林建森微微颔首,官威十足却又显得亲和,“确保诸处长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他缓步走到床边,俯下身,仔细打量着诸成裹着厚厚纱布的肩膀,眉头拧成一个痛心疾首的疙瘩,声音沉痛:“老诸啊,怎么会搞成这样?接到电话,我这心一直悬着呢!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床沿上,离悬挂在输液架上的那个淡黄色尿液引流袋,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陈成的眼角余光死死锁住林建森那只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老狐狸的手放的位置太刁钻了!只要他“不经意”地一碰,或者身体稍微前倾一点撞到输液架……引流袋里那要命的钥匙扣就得曝光!
诸成虚弱地睁开眼,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混杂着痛苦、迷茫和后怕:“林……林主任……我……我也糊涂啊……”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昨天……就是去……去郊区老……老工业区看……看个项目……废弃水塔……想……想看看有没有改造价值……结果……”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哎呀!诸处长您别激动!缓缓!缓缓!”旁边的护士赶紧上前,轻轻拍着诸成的后背,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和引流袋的位置。
趁着护士挡在林建森身前的这宝贵零点几秒,陈成动了!他像刚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屋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瞧我这猪脑子!”陈成懊恼地嚷嚷起来,弯腰就去捡掉在被单上的那半截苹果皮,“领导难得削个果皮,还让我给糟蹋了!罪过罪过!”他手忙脚乱地去捡那滑溜溜的苹果皮,动作幅度大得有点夸张,身体“不小心”往床边一歪,肩膀“嘭”地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了输液架的金属底座上!
哐当!
输液架猛地一晃!悬挂在上面的输液瓶和那个淡黄色的引流袋,像秋千一样剧烈地摆动起来!
“小心!”护士惊呼。
门口的警察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林建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眉头一皱,身体本能地微微后仰,那只搭在床沿的手也下意识地缩回来了一点。
就在这电光火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晃动的输液瓶和引流袋吸引的瞬间!
陈成借着弯腰捡苹果皮的动作掩护,右手快如闪电!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镊子,精准地捏住了引流袋下方那个不起眼的塑料无菌接口塞子!指尖用力一抠一提!
啵!
一声极其轻微、近乎无声的轻响,塞子被起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细小缝隙!
与此同时,他左手早已藏在身侧,掌心向上摊开。就在塞子缝隙开启的刹那,一个冰凉、微小、带着一丝生理盐水湿气的硬物,顺着那缝隙滑落,悄无声息地掉进了他早已准备好的手掌心!
入手冰凉,边缘锐利!
钥匙扣!到手!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魔术师的手影,在晃动的输液架和众人惊愕目光的完美掩护下完成,连离他最近的护士都毫无察觉。
陈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他脸上却只能挤出更夸张的懊恼和歉意,紧紧攥住左手,顺势直起腰,把那该死的半截苹果皮捏在手里,对着林建森和警察连连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太毛躁了!没碰着您吧林主任?吓我一跳!”
就在这时,一直靠坐在床上、看起来虚弱不堪仿佛随时要晕过去的诸成,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声:“呃……!”
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真实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感,瞬间盖过了陈成的道歉声。
只见诸成脸色骤然变得更白,毫无血色,右手猛地捂住了胸口下方裹着纱布的位置,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医生!护士!”窗边的警察反应极快,立刻对着门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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