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小组如同融入红树林的幽影,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撤回。每一步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与**的甜腥味仿佛粘附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林锋肋下的伤口在紧绷的神经松懈后,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额角渗出的冷汗混着雨水滑落。水生和“泥鳅”、“石头”也面色紧绷,方才巡逻犬带来的生死一线,让他们深刻体会到据点守备的森严与凶险。
当他们终于回到小队主力隐蔽的、被巨大根瘤和茂密枝叶包裹的临时藏身点时,压抑的气氛如同凝固的泥浆。老周立刻迎上来,眼神焦急地扫过林锋惨白的脸色和肋下再次被血水浸湿的绷带,低声问道:“怎么样?连长,你…”
“目标确认!就是毒窝!”林锋的声音带着强行压制的嘶哑和冰冷彻骨的杀意,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滩头环形工事,一挺歪把子,机枪手警惕性高。巡逻哨两组,建筑门口固定哨一个。屋顶有天线。核心建筑后方发现通风口,铁丝网封着,锈蚀严重。排水沟松软,有利用价值。气味…浓烈,里面有东西,很多箱子。”他言简意赅,将侦察到的关键信息快速说出。
队员们听着,眼中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将周围的湿气蒸干。那些骷髅头标识的箱子,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铁门,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都化作了刻骨的仇恨。
“连长,详细布防图。”水生立刻拿出被油布包裹的防水笔记本和一小截铅笔头,借着根瘤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开始根据林锋和“泥鳅”的口述,快速勾勒滩涂地形、建筑结构、火力点位置、哨兵巡逻路线,以及至关重要的通风口和排水沟细节。“泥鳅”在一旁补充观察到的细微处,比如墙体接缝的大小、排水沟底泥的深浅。
林锋强忍伤痛,一边口述,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攻击方案。利用排水沟潜行接近?爆破通风口突入?还是声东击西,强攻大门?每一个方案都需要精确到秒的配合,并要承受巨大的伤亡风险。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滩地上的搬运接近尾声,那扇铁门随时可能再次打开,将那些装着恶魔的箱子送进去,或者将里面的“成果”运出来!
“必须尽快行动!今晚就动手!”林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肋下的剧痛仿佛在呼应他心中的焦灼。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一阵急促而异常的水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红树林深处压抑的寂静!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驳壳枪的机头被无声地扳开,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影,连滚带爬地从他们预留的、通往海边方向的隐蔽水道中钻了出来!正是负责监视海上“浙渔七号”和担任接应任务的阿四!
阿四脸色煞白,嘴唇发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拼尽全力游回来的。他顾不上喘息,冲到林锋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急促:
“林…林队长!不好了!天…天要塌了!”
林锋心头猛地一沉:“阿四!怎么回事?‘浙渔七号’有异动?”
“不…不是船!”阿四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雨水和海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是…是天!是海龙王发怒了!”
他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向东面大海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渔民对大海狂暴力量本能的恐惧:“刚…刚才在海边,风…风向突然就变了!东南风转成了东北风,刮得人脸皮子生疼!气压…气压表那针,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海面上…海面上那些海鸟,疯了一样往岸上飞!浪头一个接一个,比刚才猛多了!远处…远处那片天,黑得跟墨汁泼过一样,压得低低的,雷声在里面滚…滚着响!是‘风痴’(台风)!大‘风痴’!跑海的都知道,这是…这是‘风痴’要上岸的兆头啊!”
阿四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让留在船上的兄弟盯着‘浙渔七号’,它没动窝。可这风…这浪…最多…最多撑到明天晚上!‘风痴’就要来了!跑不掉…全都跑不掉了!”
“台风?!”老周失声惊呼,脸色也变得和阿四一样难看。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深知台风的恐怖,那意味着滔天巨浪、撕裂一切的狂风、毁灭性的风暴潮!
水生、“石头”等队员也面面相觑,眼中除了对日寇的怒火,又添上了一层对自然的敬畏和焦虑。台风一旦登陆,别说作战,就是待在红树林里都极其危险!巨浪会淹没滩涂,狂风会折断树木,暴雨会引发山洪!他们将被困在这片死亡之地!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大自然的致命威胁,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在刚刚因锁定目标而燃起的决死战意上!双重压力瞬间叠加,形势急转直下!
林锋只觉得肋下的伤口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住旁边湿滑的根瘤,指甲深深抠进树皮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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