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全身,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水生和老周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林锋,在齐腰深的、浑浊冰冷的浅滩泥水里亡命跋涉。身后,爆炸的余波还在水面上震荡,燃烧的汽艇残骸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烈的黑烟与尚未散尽的晨雾纠缠翻滚,如同巨大的死亡幕布。日伪军警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伤兵的哀嚎声、以及重新组织起来的、更加疯狂的机枪扫射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他们身后!
子弹“啾啾”地射入水中,在三人周围溅起密集的水花!每一次子弹破空的尖啸都让水生和老周的心脏提到嗓子眼。林锋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脸色灰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仅靠一股顽强的求生意志支撑着没有彻底倒下。水生能感觉到架着的胳膊上传来滚烫的触感——连长的高烧更严重了!肋下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和泥水浸透,每一次颠簸都让林锋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快!再快点!前面水深了!” 老周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指着前方一片芦苇更加茂密、水流明显变深变急的区域。那里是通往更广阔水域的狭窄水道入口,也是他们唯一的、渺茫的生路!
然而,身后的追兵反应极快!短暂的混乱后,两艘未被爆炸波及的日军汽艇和几条伪警的舢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绕过燃烧的残骸,开足马力,轰鸣着再次扑了上来!探照灯刺眼的光柱穿透烟雾,如同巨大的白色探针,再次锁定了他们蹒跚的身影!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机枪!打死他们!”
“抓活的!太君要活的领赏!”
哒哒哒哒——!
更加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老周猛地将林锋往自己这边一拽,一发子弹“噗”地打在他刚才位置的泥水里!水生感觉肩头一热,一颗子弹擦着他的皮肉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剧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水生!” 老周惊呼。
“没事!” 水生咬牙怒吼,顾不上伤痛,死死架住林锋,拼尽全力向前冲!泥水越来越深,已经漫到胸口,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每一步都如同在胶水中跋涉,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之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两声清脆、节奏分明、带着特殊韵律的枪声,突然从他们侧前方、那片更深水域的芦苇丛深处响起!紧接着,冲在最前面那艘日军汽艇驾驶舱的玻璃“哗啦”一声碎裂!正在操控探照灯和机枪的日军士兵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栽倒!探照灯的光柱瞬间歪斜,扫向天空!
“狙击手!有埋伏!” 汽艇上的日军顿时大乱!机枪的扫射戛然而止,转为盲目的、朝着枪响方向的乱射!
“砰!” 又是一声精准的点射!另一艘汽艇上刚刚接替机枪手的伪军脑袋猛地一歪,红白之物溅了旁边人一脸!
“是‘夜莺’!‘鹞鹰’!” 老周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声音激动得发颤!“他们来了!他们没放弃我们!”
水生精神大振!是虹口行动后失散的侦察员“夜莺”和神枪手“鹞鹰”!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并且在最危急的关头,如同神兵天降!
这精准的狙杀瞬间打乱了敌人的追击节奏!汽艇和舢板上的日伪军警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寻找掩体,追击势头为之一滞!水生和老周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架着林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冲过了浅滩最危险的地带,扑进了那片更深、水流湍急、芦苇更加茂密的水域!
“这边!快!” 一个压低的、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熟悉声音,从前方一片浓密的芦苇丛阴影中急促传来!
水生定睛一看,只见一艘比普通舢板稍大、船身涂着不起眼黑灰色水锈的旧木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芦苇丛中滑出!船头站着的,正是下巴长着一颗醒目大黑痣的阿四!他满脸焦急,奋力地将一根长竹篙插入水底淤泥,稳住摇晃的船身,同时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
“顾大哥!水生兄弟!快!快上船!” 阿四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水生和老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最后力气,连拖带拽地将昏迷的林锋推向船舷!阿四俯身,一把抓住林锋的肩膀,水生和老周在下面奋力托举!三个人合力,终于将林锋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拖上了船板!
水生和老周也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摇晃的船。阿四立刻收回竹篙,低吼一声:“坐稳了!” 他抄起船尾沉重的木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扳!小船如同离弦之箭,借着湍急的水流和船工精湛的技艺,箭一般射入更深、更复杂的芦苇水道深处!
“追!快追!” 身后,敌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和零星的枪声再次响起,但已被茂密的芦苇和急速拉开距离的小船迅速甩远、淹没在水流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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