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45：从狼牙到黎明 第153章 星火残存 （惨胜的代价）

浓稠如牛乳的江雾，无声地吞噬了整个世界。芦苇荡深处，狭窄的水道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船篙探入水底淤泥又拔出的轻微“噗嗤”声，和舢板推开浑浊水面发出的微弱“哗啦”声，在死寂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的湿气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与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缠绕在一起。

小船在迷宫般的水道中又艰难穿行了近一个小时。老顾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立在船头，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他的耳朵过滤着风声、水声、芦苇摩擦声，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属于自然的异响；他的眼睛在浓雾的极限能见度内，死死盯住每一个水道岔口和水面上漂浮物的阴影。驳壳枪握在手中，枪柄冰冷，传递着唯一的真实感。

终于，在一片芦苇异常茂密、水道几乎被完全遮蔽的区域，老顾低哑的声音打破了凝滞：“到了，靠边。”

船工老把式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将船头靠向一片相对坚实的、被芦苇根须盘结的泥岸。水生和秀才跳下齐膝深的冰冷泥水，摸索着将缆绳系在一丛粗壮的芦苇根上。老顾则率先跳上岸，拨开浓密的芦苇丛，露出一个被巧妙伪装过的、半淹在水线下的狭小洞口——这就是老顾预留的绝对安全的备用安全屋入口，一处废弃的、早已被遗忘的防空洞延伸段。

“快！把连长抬进去！”老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和水生、船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担架（临时用船板加麻袋做成）上的林锋抬了起来。林锋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只有胸膛在老周持续不断的强力按压下，才传来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起伏。他那条左臂无力地垂落，厚厚的纱布被脓血和江水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褐色。

老周紧跟在担架旁，双手始终没有离开林锋的胸膛，按压的动作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本能。他的脸色比林锋好不了多少，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脸颊淌下，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疲惫和近乎绝望的专注。他不能停！停了，连长就真的没了！

秀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看着林锋那条手臂，看着老周如同机器般按压的动作，巨大的恐惧和茫然让他像个提线木偶。

洞口狭窄潮湿，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水腥气和泥土的气息。水生摸索着点燃了一盏被油布包裹严实的小马灯，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照亮了这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容身之所。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狭小洞穴，人工开凿的痕迹早已模糊。洞壁渗着水珠，地面是湿滑的泥泞，角落里堆着一些用油布包裹的少量应急物资（少量米、盐、药品、备用电池、几卷纱布）。这里潮湿、阴冷、压抑，但此刻，却是唯一能隔绝外界杀机的孤岛。

林锋被小心地放在相对干燥些的、铺着油布的地面上。老周立刻扑跪在他身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着那维系生命的心肺复苏。他急促地对水生喊：“灯！靠近点！快！把药箱拿来！最后那点磺胺！还有干净的纱布和水！”

水生手忙脚乱地将马灯凑近，昏黄的光线下，林锋的面容更加清晰——灰败、死气沉沉。水生颤抖着打开那个小小的、同样被油布包裹的急救箱，里面只剩下可怜的一小瓶磺胺粉和最后几卷还算干净的纱布。

老周接过磺胺粉，小心翼翼地洒在林锋左臂的伤口上。脓血立刻将白色的药粉染成污浊的颜色，仿佛泥牛入海。伤口周围的皮肤肿胀得发亮，深紫色的范围似乎在扩大，那皮肉之下顽固的搏动感，在昏黄的灯光和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更加诡异和令人不安。浓烈的腐烂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连长…连长你醒醒啊…”水生带着哭腔，低声呼唤着，徒劳地用沾湿的布擦拭林锋冰冷的脸颊和口鼻溢出的血沫。

秀才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肩膀不住地抖动。他不敢看，不敢闻，巨大的恐惧和目睹牺牲后的精神冲击，几乎将他压垮。

老顾安置好受伤的船工（肩头的枪伤需要重新包扎），环视着这小小的洞穴：昏迷濒死的指挥官、精疲力竭却仍在拼命按压的医生、惊魂未定的年轻队员、精神崩溃的秀才、受伤的船工…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这就是“雷霆”行动后的“狼牙”。

虹口仓库的烈焰焚天，日寇重地的雷霆一击，代价是如此的惨重。不仅仅是最初并肩作战的“地雷”和山猫的牺牲（老顾心中已认定山猫凶多吉少），更是眼前这残存的“星火”本身，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老顾走到老周身边，蹲下身，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周，你实话告诉我，连长…还有没有救？”

老周按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汗水滴落在林锋的胸膛上。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深深的无力：“顾…顾同志…伤太重了！内出血…肋骨肯定断了不止一根，伤了肺腑…最要命的是这胳膊！”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林锋的左臂，“感染…太深了！脓毒入血了！你看这肿的…里面肯定烂了！磺胺…这点磺胺，杯水车薪！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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