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赣南 第10章 淬火

废弃矿洞深处，唯一的光源来自岩壁上悬挂的一盏昏黄电灯，电线蜿蜒连接至洞外溪涧旁那台持续嗡鸣的微型水轮机。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土腥、金属的冷冽和一种类似雷雨过后的臭氧味道。林峰赤着上身，汗珠沿着紧绷的脊背滑落，他正将一块鸽卵大小、内部仿佛有暗红色流火旋转的新型激发晶体，小心地嵌入一支结构明显复杂了许多的“二代改”激光步枪核心卡槽。

陈石头和另外两名核心队员屏息站在一旁，看着林峰完成最后一步——用掺杂了铬铁矿粉的特制合金螺丝，将一块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板（系统称之为“初级散热基板”）紧密贴合在晶体激发腔外侧。

“系统，最终校验。”

“晶体耦合度百分之九十四，能量回路阻抗降低百分之二十一，理论散热效率提升百分之五十。武器系统综合效能评估：提升约百分之四十三。警告：连续射击超过十五次，散热基板仍有过热风险。”

林峰直起身，将沉重的枪身递给陈石头：“试试。”

石头深吸一口气，端起枪，对准三十步外竖着的、新换上的半寸厚钢板。不同于以往轻微的“嗤”声，这一次枪身传来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嗡鸣，一道凝实如赤红钢针的光束瞬间迸发！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矿洞里。钢板上没有出现以往的熔融小孔，而是被击中的位置明显向内凹陷，周围泛起一圈暗红色的灼热波纹，边缘才有一个被强行穿透的、 smaller 的焦黑孔洞！威力与穿透方式都发生了显着变化。

“这……”石头放下枪，看着钢板的损伤，咧开嘴，露出被烟火熏得微黄的牙齿，“够劲！这下别说穿人，薄点的铁皮车都能打个对穿！”

其他队员也围上来，摸着尚有余温的钢板，脸上洋溢着兴奋。技术的每一次微小进步，都是在这压抑氛围中难得的强心剂。

然而，林峰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他走到矿洞口，望向外面被夜色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山林。新型武器的成功，只是解决了“矛”不够锋利的问题。但“盾”在哪里？持续作战的“粮草”又在哪里？

李文渊的考察队虽然被暂时驱离，但像跗骨之蛆，并未远去，只是退到了镇子附近，显然在酝酿下一次、可能更周密的探查。王连长那边也异常安静，这种安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而广州方面通过何掌柜传递的压力，一次比一次具体，已经从利诱转向了隐含威胁的“提醒”。

“系统，能源储备现状。”

“当前储备仅可支持全体武器（含新旧型号）高强度作战一次，或维持现有警戒与低强度训练八天。水电站发电量无法满足新增武器能耗。能源危机等级：高危。”

八天。林峰的心沉了下去。他转身，对依旧沉浸在武器升级喜悦中的队员们沉声道：“都别高兴太早。家伙是厉害了，但我们能用几次？石头，明天开始，采矿队分成两班，昼夜不停，重点寻找那种灰黑色的‘电石’（锰矿）！其他人，警戒和训练照旧，但所有实弹（能量）测试全部停止，节省每一度电！”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现实的冰冷，再次压过了技术突破带来的短暂火热。

就在这时，负责与镇上单向联络的队员气喘吁吁地跑进矿洞，脸色发白：“峰哥！何掌柜……何掌柜他……”

“他怎么了？”林峰心头一紧。

“他……他被人打了！铺子也被砸了一部分！是王连长手下那几个兵痞干的，说他的药吃死了人……但、但何掌柜偷偷让人递话出来，说打他的时候，有人用北方话低声音说……‘给脸不要脸，断了你的线，看山里那只耗子还能蹦跶几天’！”

矿洞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兵痞闹事。这是警告，是摊牌！对方不再满足于暗中施压和窥探，开始直接切断他们与外界为数不多的、相对安全的联系渠道，并**裸地发出了威胁！

陈石头猛地一拳砸在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王八蛋！峰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干脆……”

“干脆什么？”林峰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现在冲出去，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就是在逼我们出去！王连长、北方来的、还有可能躲在暗处的南昌那些人，正张好了口袋等我们！”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何掌柜……”石头不甘地低吼。

林峰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运转。何掌柜这条线，不仅仅是沟通渠道，某种程度上，也是广州方面态度的一个风向标。对方动何掌柜，意味着广州的“怀柔”政策可能正在转向，或者，是北方势力和王连长已经与广州方面达成了某种默契，要先拔掉他们这颗钉子？

“系统，基于最新情报，重新评估各方动态及生存策略。”

“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判断广州方面意图是否转变。但何掌柜遇袭事件表明，敌对势力容忍度降至临界点，联合围剿可能性大幅提升。当前生存概率基于‘固守’策略已低于百分之三十。建议：一，启动‘种子’计划，分散转移部分核心人员与技术资料至备用基地。二，考虑与某一方进行有限度、高风险接触，获取战略缓冲。三，……”

系统的第三条建议没有说完，但林峰知道是什么——破釜沉舟，主动出击，在合围完成前，打掉最具威胁的一个点，震慑四方。

这三个选项，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分散力量可能被逐个击破；与虎谋皮可能自投罗网；主动出击则可能耗尽最后的力量，加速灭亡。

林峰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望着他、带着信任、焦虑和决然的脸庞。他知道，必须做出抉择了。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必须在能源耗尽前，找到一线生机。

他走到矿洞中央，那里堆放着一些缴获的、性能稍好的汉阳造步枪和弹药。

“石头，挑选五个最信得过、枪法最好、也最不怕死的兄弟。”

“峰哥，你要……”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他们想逼我们出去，那我们就出去！但不是去硬拼。”

他拿起一支汉阳造，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膛线。

“我们去‘借’点东西。去找王连长，或者他背后那些北方来的朋友，‘借’他们一点急需的‘诚意’回来。”

他没有明说具体目标，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行险一搏，虎口拔牙！用一次极其冒险但可能收益巨大的主动行动，打破僵局，向所有觊觎者展示他们不仅有龟缩防御的能力，更有亮剑反击的獠牙！

矿洞内，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恐惧与兴奋交织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陈石头第一个站出来，胸膛一挺：“俺去！”

“我去！”

“算我一个！”

没有退缩。他们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林峰看着这些愿意追随他赴死的兄弟，重重地点了点头。

“准备一下，带足干粮和……家伙。我们明天夜里出发。”

淬火的利刃，需要在真正的血与火中，检验其锋芒，也决定其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