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河摆渡人 第271章 乘风

不知何时，停留在少年左肩的乌鸦，鸣叫一声，少年转过身，摸了摸那颗油光水滑的脑袋，乌鸦荡起那双如同玛瑙一般的眼睛，似乎不太满意这个轻昵的动作，但少年如同白玉般的手指只是一下一下点在那墨黑的脑袋上。

“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小滑头啊，不然怎么会在这混乱的世道混的一身光鲜亮丽呢？”

乌鸦扭扭脑袋，看起来不置可否，反嘴一口就是咬在他手指上，但并未用力。

少年噗嗤一笑，旁边的老和尚依然沉默，双手合十，双脚微微浮空，只有鞋尖轻轻的触地，像是不沾世俗的世外高人，但只有明白他底细的人才知道，至少也许没有像他那么急功近利的人了

“那跟我走吧，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个伴，黄泉还是辉煌，总会有个相互见证的不是？”乌鸦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就这么站在他的肩头。

“我叫曹烂柯，你呢？算了，以后再说吧。”乌鸦扑扇两下翅膀，随他一块离开此地。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步下山岗，谁都没有回头，两人刚刚站立那座小山坡，原本遍地的枯藤，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巨大的怪力扯掉，露出底下光秃秃的土地，从空中俯瞰，仿佛是大地的一场伤疤，来时的痕迹被掩盖。

与之对应的是旁边那座幻境的崩裂，原本来辉煌壮丽的宫墙开始坍塌，熙攘热闹的市集，转瞬化作了灰烟，行走的人群声音逐渐模糊，而至高无上威严的怒吼，响彻云端，却一直没有离开他所在的那片天空。

底下的人只是觉得天暗了，雨停了，小贩收起了货物，街上的孩童听到了回家吃饭的呼唤。

合上书的人，读春秋的人，提起笔的人的，此刻都仿佛心有所感，望向天空，但下一瞬又望向了众生，不值一提的是那腾空之龙，而生生不息的是脚底万民。

这是那个在刑场倒下的读书人，教给他们天下读书人的道理也是彻彻底底拉开那金銮殿上变革的一丝可能。

声音越来越模糊，此刻像是遥远的幻梦，听不清楚，随着那皇陵遗器的收起，这幻境分明应该，转瞬崩塌，而后这些人由周而复始的回到那故事的起点，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但这一次不只是空中废龙磨去了力气，陷入了沉睡，也给了那个沉寂千年的读书人一个后来者的消息，一个为之结局的理由。

只可惜那个心系天下的男人，将自己的最后一点灵魂之力，融进了这幻境的最后一缕，像是千秋长卷，狼烟千里是起，书生意气是尾。

对对，身负苍生死，心为黎民束，慨当浩然歌，意气传千古。

谁说读书人不见风骨？

这群早在千年前就该消失的人与世界就在这夕阳落下之时，由千年前的人亲自将书本合上，一页春秋，何人知何人懂？

千秋功业都付笑谈中。

一切，最终合成了那一页书，轻轻的落在了地上。与之同时是从空中落下的李怀月，此刻随着幻境的缓缓散去，他终于因为耗尽精神力而疲惫的从空中坠下。

临落下之前还不忘朝空中竖了一个中指，仿佛是在挑衅那无形的天道规则，奈何散于无形之中规则是一道既定的程序，即使底下有人挑衅，也不能违反降下的时间规律。

更何况是如此粗俗的伎俩，就算是李欢乐跳起来给了那规则，两个大嘴巴子，也不会影响它提前发生变动。

李怀月无奈的闭眼晕了过去，要知道这一点点变动便就可以成就一个可乘之机，但奈何对方太死板了啊。

空中的雷霆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近，几次三番已经有几分在地上冲出浅坑。

李怀月强撑不住，晕了过去，此刻完全倒在荒原之中，成了对方锁定下的目标，天道规则可不会跟他讲什么，绝对公平

晕了，就是晕了就好乱雷劈死，省的让这个小祸害再做出什么幺蛾子的坏事，如此天地不容的的人物本就不该存在于时间。

只见那一阵金色的罡风，轻轻的裹着他的四肢，像是前人对后人的牵引，让李怀月在晕过去之后，从高处缓缓落下，这是那位读书人灵魂消散前最后给予的意志，但这也已经是【浩然】在由前者交给后者完成继承之后，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此刻空中万壑雷，蓄积完毕，马上就要劈下了。浩然正气靠近力量为千年画卷收官，解脱了那些被印在画卷之中的人也彻彻底底的没了当初的威势。

没有了能硬抗天上之雷的能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套规则的外套一旦被脱掉，那空中的紫雷便会直接被劈下。

此刻，四下无人，江辞雪还在赶来的路上，而其余几人重伤，没有出手相助的可能。

换句话说，此刻，除非老天爷网开一面，否则他免不了成为焦炭的命运。李怀月此刻一时又陷入了漆黑的空间之中，此时睡得很安详，像是被一股热流包住了四肢百骸，缓缓的驱散着他这些天的疲惫，太累了，他真的很想就这样一睡不醒。

但总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跳动。

“可以休息啊，但不要就这样睡下去好吗？一定要醒来，记得一定要醒来……”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却好像又在哪里听过，还来不及多想，只是睡得安逸。而就在外界，异象突生。

那浅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规则遮蔽，已经悄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它背后自行运转起来的【真理之冕】编织出来，另一套更加完整，而且更加紧密的的法则之力。

如果说之前李怀月匆匆忙忙完成的产品像是在粗麻斗篷，虽然能够遮住他大致的形体，却难免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被天道推测。

而现在这一套像是一套贴身甲胄紧紧地裹住他身上的所有，一如他身上曾经有过的那场遮掩，虽不及前者宏大，但胜在精微。

只是如果有外人来看这一幕 就显得恐怖路径的主人在沉睡，可路径自己却自发运转不停。

要知道真理之冕上一个人的拥有者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能让对方留下意志催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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