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老祖，我只是个筑基修士 第3章 金火初鸣，丹房立威

时光如溪，潺潺流过向家庄的重重院落。

转眼，向之礼已在听松小筑度过了两年寒暑。

八岁的孩童，身形拔高了些许，褪去了几分幼时的圆润，显露出少年人的清瘦轮廓。

靛青的衣衫依旧合身，只是袖口处被悄然放长了一截。

常年独居后山，远离族中喧嚣，让他的气质愈发沉静内敛。

那双黑亮的眸子，看人时依旧平静无波，却似乎沉淀了更深的东西，如同古井深潭，映不出波澜，却藏着幽邃。

这日，天光正好，却驱不散向家丹房区域特有的那股子沉闷燥热。

丹房位于家族核心区域西侧，一片由青灰色火岩砌筑的低矮建筑群。

还未走近，一股混合着浓郁焦糊味、苦涩药渣气、以及某种常年被高温烘烤后岩石散发出的燥烈气息，便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巨大的排烟孔洞如同巨兽的鼻孔，镶嵌在厚重的墙壁高处，丝丝缕缕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灰白色烟气从中溢出，袅袅升腾，将这片区域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浑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灼热感，脚下的青石板路踩上去都似乎微微发烫。

向之礼的身影出现在丹房外的小广场上。

他并非独自前来。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七八个年龄相仿、衣着或华贵或朴素的少年男女。

这些便是向家这一代有资格参与本月“月例丹药”竞争的核心与旁系子弟。

气氛有些凝滞，少年们彼此间眼神交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戒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空气中无形的竞争压力，比那丹房散发的燥热更令人窒息。

他们的目光，或多或少地，都会在向之礼身上停留片刻。

这个八岁便已踏入炼气三层的天灵根，早已是族中年轻一代无法忽视的存在。

羡慕、嫉妒、好奇……种种情绪混杂在那些目光里。

丹房厚重的玄铁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股更加强烈的热浪裹挟着浓重的药味汹涌而出，熏得几个修为稍弱的少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个穿着深褐色短褂、身材干瘦、脸上带着被烟火常年熏烤出的暗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广场上的少年们，带着一种长期执掌一域事务养成的严厉和不耐烦。

他是丹房管事之一，姓李，炼气八层修为，主要负责低阶丹药的炼制和学徒管理。

“都杵在这儿当门神呢？进来！”李管事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烦躁。

他率先转身，重新没入那扇散发着滚滚热浪的大门。

少年们不敢怠慢，鱼贯而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广阔，被分隔成数个大小不一的区域。

巨大的石砌丹炉如同沉默的巨兽，星罗棋布地安放在各处，炉膛内燃烧着各色地火，发出沉闷的“轰轰”声。

赤红、明黄、幽蓝的火焰舔舐着炉底，将炉壁烧得通红，扭曲的空气波纹肉眼可见。

热浪滚滚，视线所及的一切都仿佛在高温中微微颤抖。

空气中除了刺鼻的药味焦糊味，更弥漫着浓郁狂暴的火属性灵气粒子。

这些粒子异常活跃，带着灼人的燥意，对向之礼体内偏向锋锐肃杀的金系灵力，形成了一种隐隐的排斥和压迫感。

他微微蹙了蹙眉，体内的金系灵力本能地加速运转，在经脉表层形成一层微弱的护持，抵抗着这股无处不在的燥热侵袭。

李管事领着他们径直穿过主炉区，来到一处相对独立的偏厅。

这里的温度稍低，但也绝谈不上凉爽。

厅内一字排开七八座半人高的青铜小丹炉，炉口敞开，炉膛内燃烧着稳定的橘红色火焰，显然经过特殊阵法控制。

炉子前方，摆放着一排粗糙的石台，石台上各自放着一只敞口的黑陶药钵，里面盛放着半钵粘稠、呈现暗红色的浑浊药泥，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腥气。

“今日考校，‘融血膏’的火候掌控！”李管事沙哑的声音在偏厅内回荡，压过了炉火的轰鸣。

“规矩照旧！谁能以最稳的火力，最快、最彻底地炼化这‘赤蟒血’中的杂质，使其药性温和精纯，谁便是本月头名，可得一瓶上品‘聚气丹’！”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少年们各异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丝冷硬的弧度：“若炼废了药泥，非但丹药无望，下月月例减半！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早已按捺不住的少年们立刻扑向各自面前的青铜小炉和药钵。

一时间，偏厅内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呼呼声，以及少年们紧张的喘息和偶尔因火苗失控而发出的低低惊呼。

融血膏，虽只是最低阶的疗伤药膏，但其主材“赤蟒血”性烈如火，杂质极多，对火候的要求极为苛刻。

火力稍弱，杂质难以炼化；火力稍猛，药性全毁，整钵药泥瞬间焦糊，前功尽弃。

一个旁系少年，额头汗珠滚滚而下，他双手掐诀，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炉底的火焰。

指尖灵力光芒闪烁，试图引导火焰均匀包裹药钵。

然而那橘红的火苗却如同顽劣的蛇，忽而窜高舔舐钵沿，险些将药泥烧焦；忽而又萎靡不振，缩回炉底，让药泥表面凝结起一层难看的暗红血痂。

少年急得面红耳赤，手诀变换更快，灵力输出却愈发紊乱，结果适得其反。

另一边，一个衣着明显华贵些的核心子弟，显然有备而来。

他神情专注，手诀沉稳，一股柔和的青色木系灵力持续注入炉底阵法。

在他的操控下，火焰相对稳定，药泥中的暗红色在缓缓褪去，有丝丝缕缕的黑烟被逼出。

他脸上刚露出一丝得色，却因灵力后继不济，一个微小的波动，火焰“噗”地一声猛地窜高了一寸！

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脸色骤变，慌忙补救，却已是无力回天，那钵药泥边缘迅速泛起焦黑。

懊恼的叹息声响起。

向之礼站在自己的位置，并未立刻动手。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药钵中那粘稠暗红的赤蟒血泥，又看向炉膛内稳定燃烧的橘红火焰。

空气中狂暴活跃的火属性灵气粒子，如同无数细小的烙铁，刺激着他的皮肤和感官。

他缓缓伸出手，并未掐诀，而是直接探向炉口上方。

一股灼人的热浪瞬间包裹了他的手掌，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然而，就在这灼热侵袭的刹那，体内那几缕凝练的金系灵力，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陡然间变得异常活跃！

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在他心神中升起！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看似无定形的火焰，其核心处，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无数更加细微、更加狂暴的粒子在剧烈震荡、碰撞！

这些粒子并非无序，它们的每一次震荡，都遵循着某种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规律！

更奇妙的是，他体内运转的金系灵力，其核心的锋锐、凝练、秩序的特性，似乎与火焰粒子震荡的某些“节点”，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感应”！

这感应极其模糊，如同风中蛛丝，稍纵即逝。

但向之礼捕捉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缓缓调动起丹田气海中那缕精纯的金系灵力。

不同于旁人用灵力直接催动阵法或引导火焰形态，他尝试着，将这股带着金属锋锐意志的灵力，极其精微地、如同最灵巧的刻刀般，延伸向炉底火焰的核心震荡区域！

没有试图强行压制火焰，也没有笨拙地引导其形态。

他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循着那玄之又玄的微弱感应，小心翼翼地、极其精准地，在火焰粒子剧烈震荡的海洋中，寻找到那些关键的、维持火焰整体稳定性的“节点”！

然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一缕细若毫发、却凝练无比的金系灵力丝线，如同无形的琴弦拨动，轻轻“点”在了其中一个震荡节点之上！

嗡！

炉膛内，那原本稳定燃烧的橘红火焰，极其突兀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火焰核心的震荡频率，在那一瞬间，被这精准到极致的外力介入，极其细微地调整了！

火焰没有变大变小，但其中蕴含的那股狂暴不羁、随时可能失控的“烈性”，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丝！

火焰的颜色，似乎都更加纯粹、凝练了一分！

成了！

向之礼心头一定，不再迟疑。

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以一种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韵律，在身前虚点、轻划。

没有绚丽的灵光，没有强大的灵力波动。

只有一缕缕微不可查、凝练到极致的金系灵力细丝，如同最高明的乐师拨动琴弦，持续不断地、精准地“点”在炉底火焰核心那些无形的震荡节点之上！

他不再“看”火焰，而是完全沉浸在那种与火焰核心震荡的玄妙“共鸣”之中，心神高度集中，意念化作最精密的尺规。

黑陶药钵内，粘稠暗红的赤蟒血泥，在这股被精准“驯服”的火焰持续而温和的包裹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浓烈的腥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带着草木清气的药香。

粘稠的药泥开始变得稀薄、通透，如同融化的红宝石。

那些原本混杂其中的、肉眼可见的黑色絮状杂质，被精纯的热力一丝丝、一缕缕地逼出、炼化，化作极其细微的青烟袅袅消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声无息。

炉火稳定得如同凝固的琥珀，药泥的变化却清晰可见，效率远超旁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偏厅内，焦糊味此起彼伏，懊恼的叹息和低低的咒骂声也多了起来。

大部分少年面前的药钵，不是早已焦黑一片，就是杂质炼化缓慢，药泥色泽依旧暗沉浑浊。

唯有向之礼面前，那炉火依旧恒定，药钵中的液体已变得清澈透亮，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上好玛瑙般的赤红色泽，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甚至隐隐压过了周围的焦糊味。

李管事不知何时已悄然踱步到了向之礼身后。

他那张被烟火熏烤得暗红的脸上，之前的严厉和不耐烦早已消失不见。

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炉稳定得令人发指的火焰，以及药钵中那几乎已达到完美品质的赤红药液。

他的目光在向之礼那看似毫无章法、却蕴含着难以言喻韵律的手指动作上反复扫视，充满了震惊、探究，以及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没有强大的灵力输出，没有复杂的控火法诀！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呼——”

向之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额角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为长时间的心神高度集中而微微发白。

他缓缓收回了虚点的双手，指尖那凝练的金系灵力悄然隐没。

炉火依旧稳定燃烧，药钵中，赤红透亮的“融血膏”药液，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纯净的药香。

“李管事，晚辈炼好了。” 向之礼转过身，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微哑。

李管事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向之礼一眼，那目光复杂至极，仿佛要穿透这八岁孩童平静的外表，看清他体内隐藏的秘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快步上前，拿起一根特制的玉棒，小心翼翼地伸入药钵中搅动了几下，又凑近仔细嗅了嗅药香。

“杂质尽除，药性精纯……近乎完美。” 李管事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震动。

他放下玉棒，目光再次落在向之礼身上，之前的审视和严厉，已被一种全新的、带着惊叹和郑重意味的光芒所取代。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比羊脂玉瓶粗糙许多的青瓷小瓶，瓶身上没有任何灵光，瓶塞也是最普通的软木。

李管事拔开瓶塞，一股远不如炼气散精纯、混杂着些许草木土腥气的药香飘散出来。

“拿着。”李管事将青瓷瓶递到向之礼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你的。本月头名，上品聚气丹。”

向之礼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尚带着李管事体温的青瓷瓶。

入手微沉，瓶身冰凉粗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瞬间聚焦过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羡慕、嫉妒、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失落。

他并未理会这些目光。

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瓶身，感受着瓶内丹药散发出的驳杂灵气波动。

这“上品聚气丹”的药力，远不及大长老赐下的炼气散精纯霸道，其中蕴含的杂质也明显更多。

他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价值？

他心中无声地掂量着。

这瓶丹药本身的价值，或许有限。

但今日在这燥热丹房之中，以这匪夷所思的控火之术赢来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一瓶丹药那么简单。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李管事目光中的那份郑重，以及那份郑重背后所代表的……认可！

在向家这等级森严、资源争夺残酷的庞然大物内部，一个八岁孩童凭借自身能力赢得的、来自实权管事的认可，其分量，远比十瓶聚气丹更重！

向之礼将青瓷瓶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身放好，粗糙的瓶身隔着衣物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对着李管事微微躬身一礼，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谢管事。”

说完，他不再看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挺直了小小的脊背，转身朝着那扇依旧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玄铁大门走去。

脚步沉稳，穿过那些或失败、或仍在挣扎的少年身旁，将满室的焦糊、懊恼与复杂的目光，尽数抛在身后。

丹房之外，灼热的空气依旧，排烟孔洞中喷吐的灰白烟气依旧浑浊。

向之礼站在石阶上，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

怀中的青瓷瓶紧贴着胸口，那粗糙冰凉的触感，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抬起手，摊开手掌，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皮肤白皙，指节分明，尚带着孩童的稚嫩。

刚才，就是这双手，以那玄妙的方式，拨动了无形的火焰之弦。

金系灵力对火焰核心震荡的感应与介入……这并非《基础金诀》所载，却似乎是他这天灵根与生俱来的某种奇异禀赋在特定环境下的显现？

还是……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沉静的心湖中泛起涟漪，随即又沉入深处。

他放下手，目光投向远处家族核心区域那些巍峨的楼阁飞檐，眼神平静依旧，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笃定。

路，终究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今日这丹房中的一步，虽小，却已踏得足够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