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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晴的手臂在林小溪眼前用力晃了晃，才将她的神智从那个阳光斑驳的咖啡馆，从那个沉稳的身影和指尖残留的、被他递来纸巾时无意触碰的微凉触感中拽了回来。
“回魂啦，林小溪！”晓晴凑近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戏谑的光芒，“跟我老实交代，你跟我家那个木头表弟，在微信上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他今天那眼神，啧啧，我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样过。”
林小溪脸颊一热，下意识地否认：“哪有！我们就是随便聊了几句，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句。”她抱起桌上的书本，加快脚步往宿舍楼走，试图甩开闺蜜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可心脏却不听使唤地，依旧保持着一种失序的狂跳，仿佛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随便聊几句？”晓晴三两步追上她，挽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那他怎么一听我说要带个同学一起，就答应得那么爽快？还‘顺路’？他公司离咱们这儿跨越半个城市呢！这路顺得可真够远的。”
小溪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太反常了。顾言琛给她的感觉，和微信上那个言辞简洁、甚至有些疏离的形象，微妙地重叠，又似乎截然不同。网络上，他像一座沉默的远山；而今天见到的他，虽然话依旧不多，但那座山却仿佛瞬间移动到了眼前，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她心慌意乱的关注。
他帮她扶住即将倾倒的杯子时，指尖的稳定；他听她语无伦次地讲述社团趣事时，唇角那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还有他偶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沉静的，专注的，像是带着温度，让她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最要命的是临走时，晓晴跑去结账，桌边只剩下他们两人。短暂的沉默让她手足无措，手指绞着背包带子，几乎要拧成麻花。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林小溪，”他念她的名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你的名字，很好听。”
就那么一句，让她好不容易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擂鼓般响彻耳际。
“哎呀，你别瞎猜了！”林小溪甩甩头，想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从脑海里甩出去，“可能就是因为你表弟人比较好，比较有绅士风度而已。”
“绅士风度？”晓晴夸张地挑眉，“对我这个亲表姐，他可从来没展现过什么绅士风度！抢零食、互怼、告黑状，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今天对你，那简直是开启了‘顾言琛限定版温柔’模式，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室友还没回来。林小溪刚把书放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一种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几乎是有些做贼心虚地瞥了晓晴一眼，见对方正低头回消息，才慢吞吞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赫然显示着一条微信新消息。
来自——顾言琛。
时间显示，距离他们在咖啡馆门口分开，仅仅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怎么……发得这么快？
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她划开了屏幕。
顾言琛：“到宿舍了？”
简短的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林小溪盯着那行字，脑子里乱糟糟的。是礼貌性的问候吗？毕竟他是晓晴的表弟，关心一下似乎也说得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回复显得自然平常。
林小溪：“嗯，刚到。你呢？回去的路上了吗？”
发送成功。她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审判。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
等待的这几分钟变得格外漫长。她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这句话回得不对？太冷淡了？还是太热情了？他是不是只是客套一下，自己反而认真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漱时，屏幕再次亮了。
顾言琛：“还在路上，有点堵。”
然后，紧接着，几乎是毫无间隙地，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顾言琛：“今天见面很愉快。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
林小溪看着这行字，感觉自己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他说她“有趣”？
这算是什么评价？是好吗？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像个逗乐的开心果？
还没等她从这个“有趣”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手机又连续震动了两下。
顾言琛：“下周末有空吗？”
顾言琛：“新上映了一部电影，评分不错，想请你去看。”
……
……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
宿舍里，晓晴哼歌的声音，窗外隐约传来的篮球拍地声，隔壁宿舍的笑闹声……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林小溪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
他约她看电影？
一个男生，单独约一个女生看电影？
这……这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暗示，而是明晃晃的……追求信号了！
“啊——”她低呼一声，像被烫到一样把手机丢在床上，整个人扑进被子里，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被褥中。
“怎么了怎么了？”晓晴被她吓了一跳，凑过来关切地问。
林小溪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带着慌乱和无措的声音：“晓晴！你表弟……你表弟他约我看电影！”
“什么？！”苏晓晴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兴奋，“我就说吧！他绝对对你有意思！快答应他啊！我这表弟虽然闷了点，但绝对是优质潜力股，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跟什么呀！”林小溪猛地坐起来，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纠结，“这……这太突然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而且他比你还小两个月，那不就是比我小两岁？他都已经工作了，我还是个学生……这算怎么回事嘛！”
年龄差，社会身份的差异，还有他那过于直接和迅速的态度，都让她感到不安。她刚踏入大学，憧憬的是一场浪漫的、循序渐进的校园恋爱，而不是这样一场仿佛被按了快进键、对象还是个“社会人士”的感情。
“哎呀，小两岁怎么了？女大三还抱金砖呢！你这顶多算抱块玉！”晓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至于工作和学生，这更不是问题啦！这说明他成熟稳重，会照顾人啊！总比那些毛头小子靠谱吧？”
“可是……”林小溪还想反驳，床上的手机又固执地震动起来。
她像是看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看着它，迟迟不敢伸手。
“快看啊！说不定人家等急了！”晓晴催促道。
林小溪咬咬牙，再次拿起手机。
顾言琛：“不方便吗？”
依旧是言简意赅，但她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那双正注视着手机屏幕的、沉静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删删改改，最终还是发送了一句在她看来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回复：
林小溪：“我……我下周末可能要跟晓晴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她把苏晓晴拉出来当了挡箭牌。
消息发出去后，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挡箭牌”。
苏晓晴正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
手机安静了。
这一次，安静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五分钟，十分钟……没有任何回复。
林小溪的心，从最初的慌乱，渐渐沉了下去，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和后悔。
他是不是生气了？觉得自己被拒绝了，所以放弃了？
也许……也许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吧。像他那样看起来就很优秀、身边应该不乏追求者的男人，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还有点冒失的大学生认真呢？
看，稍微碰个钉子，就立刻退缩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有点困难。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异常清晰。
“完了，看你把人吓跑了吧？”晓晴也注意到了这漫长的沉默，叹了口气。
“跑了正好。”林小溪嘴硬道，却下意识地又点亮屏幕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新消息。
她悻悻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拿起脸盆和毛巾：“我去洗漱了。”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却无法驱散心头那团乱麻。镜子里的女孩，眼神闪烁，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和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等她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抱着盆回到宿舍，习惯性地伸手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机时，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屏幕，那屏幕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倏地亮了起来。
顾言琛：“学习重要。”
他回了！
几乎是秒回！仿佛他一直拿着手机，在等待她“洗漱”这个动作完成一样！
但这四个字，又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看，果然是放弃了，多么官方，多么体面的结束语。
然而，这念头刚闪过，新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不容置疑地跳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对话框。
顾言琛：“电影可以下周末再看。或者，你任何方便的时间。”
顾言琛：“我不是一时冲动，林小溪。”
顾言琛：“从加上你微信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一个见你的机会。”
顾言琛：“年龄和距离都不是问题。”
最后一条，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带着一种穿透屏幕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顾言琛：“请给我一个机会，走近你。”
……
林小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宿舍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怀里抱着的脸盆边缘，水珠滴落下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看着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她心头的壁垒上。
他不是放弃了。
他是在给她时间消化，然后，用更直接、更清晰的方式，表明了他的态度和决心。
“年龄和距离都不是问题。”
“请给我一个机会，走近你。”
那么坦诚，那么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与他外表不符的、孤注一掷的恳切。
她该怎么办？
答应他吗？可是那些顾虑依旧真实存在。
拒绝他吗？可是心底深处那个名为“心动”的声音，却在清晰地告诉她——她对他，同样充满了好奇和想要靠近的渴望。
苏晓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惊叹：“我的天……顾言琛这家伙，真是要么不开窍，一开窍就吓死人啊！这攻势……小溪，你自求多福吧！”
林小溪没有回答。
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坐到了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句“走近你”上。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校园，远处图书馆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一个陌生的、来自“外面”世界的人，就这样以一种强势而认真的姿态，想要闯入她刚刚展开的、平静的大学画卷。
她仿佛站在了一条迷雾弥漫的岔路口，一边是循规蹈矩的、可知的安稳；另一边，则是充满了未知诱惑，同时也可能遍布荆棘的道路。
而那个名叫顾言琛的男人，就站在那条未知道路的起点，向她伸出了手。
她，要握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一颗被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在今夜，注定无解。而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