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后汉异星录 > 第18章 河北新政·荆棘之路

后汉异星录 第18章 河北新政·荆棘之路

作者:凌阅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5 08:36:53

袁绍在邺城解围后威望达到顶峰,他如同一个狠辣的商人,

抓住时机强行推行清查田亩、整顿吏治的新政。

河北世家如同被剜去心头肉,暗中勾结放出死士;

甄宓救下濒死伤兵时,有人在她手术器械上涂抹桐油,

而黑暗中,一双深衣下的眼睛正冷冷注视一切。

铜兽熏炉里,一缕青烟笔直升起,却丝毫驱不散邺城袁府内殿那沉滞得能拧出水来的压抑。新漆的木器散发刺鼻气味,混杂着苦涩的草药香,最底下,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那是城外无数战死的士卒、城内流离失所的饥民带来的战争烙印,早已无声无息地渗入了这座河北心脏的每一寸砖缝与砖缝间的泥土。

袁绍——钱广进的灵魂在这具曾经属于四世三公贵胄的躯壳里挣扎——靠在厚实的锦缎隐囊上,面如金纸,深陷的眼窝让他整个脸庞显得更加嶙峋,仿佛大病初愈,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干了血气。然而,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了火的针尖,带着一种全然不同于往日贵公子雍容的、近乎偏执的精明光芒。他刚刚念完那份由沮授主笔、文渊阁几位饱学之士反复推敲润色过的《告河北士民书》。声音不高,甚至带着重伤初愈后不可避免的微哑,但那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殿内十几个跪伏在地的人背上。

“……冀州盈虚,关乎生民休戚,岂容豪右兼并、膏腴闲置?” 袁绍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兹令各郡县:自即日起,严查田亩隐没!凡瞒报匿藏者,田产尽数充公,罚金抵充军需、赈济!郡县主官督责不力,与隐户同罪!着行台御史沮授,总摄度田、整肃吏治事宜,持节行事,有司不得阻挠!”

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跪着的十几位河北大姓代表,头颅几乎要埋进自己身上那华贵锦缎衣襟的繁复纹路里。有人肩膀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仿佛寒风中枯叶;有人则死死攥着手中象征身份的象牙笏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青白一片,像是要将那硬物生生捏碎。空气凝固了,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粘稠。

“主公——!” 一声凄厉得几乎岔了气的呼唤猛地撕裂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跪在最前、须发皆白的平原田氏家主田铎猛地抬起头,布满深深褶子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惊惧与控诉。“此令一出,河北必生大乱啊!我等世族,乃河北百年根基,与袁氏向来唇齿相依,荣辱与共!如此苛待,岂不令忠贞之士寒心?这是要了我们的命,也是断了河北的根啊!寒心呐!” 他声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最后一个字喊完,额头重重砸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几缕花白的头发沾染了地上的微尘。

“根基?” 袁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弧度,那笑意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钱广进审视财务报表漏洞时特有的冷酷审视。“我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时候,邺城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曹操踏成齑粉的时候,支撑袁氏根基的是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嘲弄,压过了田铎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也让殿中所有跪着的人头皮一炸。

“是甄夫人!带着那群医官没日没夜地守着,从阎王爷嘴里硬生生把伤兵溃烂的命抢回来!是颜良、文丑将军领着兵在外头豁出性命浴血厮杀!是沮授先生一个人熬得眼睛通红,殚精竭虑、拆东墙补西墙地调度粮草军需!”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牵动了肋下那道险些致命的伤口,剧烈的痛楚让他眉头狠狠一蹙,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这痛楚反而更加剧了他话语里那股子从底层拼杀出来的狠厉,“更是那些被你们这些‘根基’用苛捐杂税压榨得只能易子而食的平头百姓!他们没有拖家带口跑去投奔曹操!你们的根基?”他冷笑一声,如同金属刮擦,目光扫过下面那一张张惨白惊惶的脸,“你们的根基是吸干了河北百姓的血髓,把自己养得脑满肠肥!如今贼兵暂时退去,该你们为这根基付出代价了!不刮骨,是要死的!”

钱广进骨子里那个小老板的精明狠绝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百姓是什么?是客户!是口碑!是袁氏集团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土壤!这些只顾着自家粮仓堆满、金库盈溢,不顾“客户”死活、甚至差点砸了“袁氏”这块好不容易熬过生死危机招牌的“股东蛀虫”,不狠下心来刮骨疗毒,清理门户,河北这艘刚刚从惊涛骇浪中勉强稳住的大船,迟早被他们凿出无数个窟窿,彻底沉没!

“下去!” 袁绍似乎耗尽了力气,疲惫地挥了挥手,动作里带着一种彻底摊牌后不容置疑的决绝。“沮授先生自会与尔等分说细则。是助我袁本初再造河北,还是……自寻死路,诸位,自行抉择!”

跪伏在地的代表们,此刻面如死灰,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在侍卫无声却强硬的手势驱赶下,他们失魂落魄,如同牵线木偶般,一个接一个,踉跄着、沉默地鱼贯而出。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殿内只剩下沮授和几名绝对忠诚、全程参与谋划的核心幕僚。沮授看着袁绍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和那只按在隐囊上、正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的手,忧心如焚,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雷霆手段虽利,然世家盘踞河北,根深蒂固,其反噬必如毒蛇反扑,阴狠刁钻,恐防不胜防啊……”

“我知道。”袁绍闭上眼,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卸在隐囊上,深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怠,却也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不拔掉这些深扎在肉里的毒刺,我袁本初,还有整个袁氏,永远只是他们摆在前台、替他们遮挡风雨的傀儡幌子!甄夫人的法子,救了我一次,也救了邺城一次。可若这根基、这土壤从里头烂透了,再好的医术,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救不了第二次!邺城解围,大胜余威尚在,这口气还没散尽……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窗口。” 他猛地睁开眼睛,疲惫的深处,燃烧着小商人抓住最后翻身机会时那种不顾一切的锐利精光,“沮授先生,放手去做!我需要你,就像需要一把最快、最利的刀!把所有挡路的荆棘,统统给我斩开!”

邺城南·伤兵营。

浓烈的血腥味、金疮药刺鼻的辛辣气息、煮沸麻布和药草的腾腾蒸汽,再混合着汗臭、体味,以及一丝难以祛除、如同阴影般缠绕的伤口腐坏气息,构成了伤兵营独特而令人窒息的气味图谱。甄宓——方晴那纤细却异常忙碌的身影,便是这嘈杂、痛苦、混杂着微弱希望与深沉绝望的纷乱画面中,一个始终稳定存在的核心。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截肢手术。简陋得只有几块木板拼成的“手术台”上,那名来自清河郡、才刚二十出头的什长,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然消失。得益于甄宓远超时代的清创理念和尽可能的消毒措施,断口处理得异常平整,覆盖着用沸水反复煮过、散发着浓烈石炭酸消毒水气味的洁白细麻布,上面隐隐透出止血生肌药粉的褐色印记。年轻什长尚在甄宓调配的强力麻醉草药汤剂作用下昏迷着,脸色惨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甄宓脱下几乎被汗水浸透、前襟袖口溅满暗红血污的外罩麻衣,丢进一旁散发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大木桶里,露出里面相对洁净的素色中衣。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消耗,让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

“记录,” 她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清晰冷静,“伤者王勇,左小腿胫骨粉碎性开放性骨折,伤口感染,并发早期气性坏疽迹象。行膝下紧急截肢术。手术器械高温煮沸消毒逾两刻钟,术后创面以‘青霉汤’药液反复冲洗三遍,外敷‘三七止血生肌散’。术后护理要点:严格无菌换药操作,麻布、净水均需沸煮,每日三次;严密观察体温变化与创口有无红肿热痛加剧;待其清醒后,立刻督促其开始上肢力量康复训练。”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防护麻衣、口鼻遮掩严实的年轻医女,立刻拿起特制的炭笔,在一块表面涂了薄薄一层桐油、便于反复擦写的硬木板上飞快地记录着。这是甄宓参照现代病例管理手册,结合邺城物资极度匮乏的现状,因地制宜建立的简易“病历”制度。每一份记录,都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向死神争夺生命所积累的宝贵经验。

“甄夫人——!” 一个洪亮激动、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呼喊声在营门口炸响。只见一个面容黧黑、身材魁梧得如同铁塔般的中年将领,不顾门口守卫的阻拦,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来,沾满泥尘的沉重甲叶铿锵作响。他正是留守清河郡、前几日硬是带兵杀透曹操游骑封锁、押运一批保命粮草突围回到邺城的裨将赵猛。他奔到甄宓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膝盖砸得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夫人!末将赵猛,替清河郡那几百个还有命在、能喘气的兄弟,叩谢夫人再造天恩!” 他声音洪亮,震得附近几个伤兵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猛地抬起粗糙的大手,指向营区深处一片新近搭建起来、相对整洁干燥些的棚户区,“里头躺着的兄弟,全指着夫人您派去的那几位医官救命!靠着您教他们的法子,还有您给的‘神药’‘神汤’,硬生生撑过来!兄弟们都在传,要不是夫人您用仙术稳住主公的身子,邺城,根本撑不到文丑将军他们杀回来!您是咱河北将士的活菩萨!是咱们的命!”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泛红,额头抵在地上。

周围的伤兵、忙碌的医官、还有那些帮忙清理杂物的护工,无论能动弹的还是躺着呻吟的,目光瞬间全都聚焦在甄宓身上。那些目光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最纯粹的感激、发自心底的敬重,甚至隐隐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仰色彩。他们不懂庙堂之上刀光剑影的倾轧,不懂深宅大院里云谲波诡的算计,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能救他们的命,救了他们效忠的主公,救了这座他们用命去守护的城池!

甄宓心头一暖,连日积压的疲惫似乎都冲淡了几分。她连忙上前,双手虚扶赵猛粗壮的臂膀:“赵将军言重了,快请起!这都是医者本分,职责所在。将士们守土卫民,浴血沙场,负创累累,我等岂能不尽心竭力?”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望向她的眼睛,疲惫的心底被一股暖流缓缓浸润。这种被真切需要、被真心认可、能实实在在改变他人命运轨迹的感觉,是她灵魂穿越这千年时光以来,除了看到袁绍(钱广进)从死亡线上挣扎苏醒那一刻外,最为珍视的慰藉与成就。

然而,这短暂的温暖很快被现实的冰冷打断。一个负责后勤协调的管事小跑过来,面色为难,压低声音对甄宓道:“夫人,按照您吩咐选址兴建的‘卫生所’,城东、城西两处地点已经勘定,匠作营的工匠也调拨到位了,只是……您清单上列出的那批特定石炭(石灰)、大量需沸煮杀菌的干净麻布,还有几味关键药材……刘夫人那边管库房的执事回话了,说……说府库实在吃紧,各处都要用度,暂时……调拨不出……”

甄宓秀丽的眉毛瞬间蹙紧。府库吃紧?城中那几个豪奢世家粮仓里的陈粮堆积如山,布库里积压的布帛霉变了都来不及用,她会不知道?刘夫人的掣肘,从她全力救治袁绍、动摇了其在府中地位的那一刻起便已开始,只是如今随着袁绍推行新政、刘夫人的宗族利益受到剧烈冲击,这刁难更是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涌起的怒意和一丝面对庞大阻力时的无力感,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知道了。药材……我另想办法去筹措。麻布……先用我们营里消毒后回收的旧布顶上,务必确保煮沸时间足够。石炭……暂缓部分区域的消毒粉制备吧。”每一分妥协,都意味着感染风险的增加。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神色机灵的小厮,借着给伤员送水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挤到甄宓身边,衣袖交错的瞬间,一个微带体温、指甲盖大小的蜡丸被迅速塞进了甄宓宽大的袖袋。这是她通过颜良将军协助建立的、为数不多的秘密信息传递渠道之一。甄宓心领神会,佯装巡视伤员情况,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营帐角落,快速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小的纸条,上面只有用炭笔潦草写下的几个字:“‘黑石’现踪,目标不明,夫人慎行!”

甄宓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猛烈撞击着胸腔。‘黑石’——这是她和颜良约定的暗号,专指那些由河北世家豪强秘密豢养或重金勾结的、只忠诚于金钱与主顾、专门从事绑架暗杀与破坏的亡命死士!他们在邺城围城前后曾一度活跃,随着曹操退兵似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现在,他们又出现了?目标是谁?是冲在最前面、手持袁绍利剑推行度田令的沮授?还是锋芒日益显露、在底层军民中声望日隆的自己?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着她的脊背。

邺城·田府密室。

烛火被刻意调暗,昏黄摇曳的光晕艰难地撕扯着厚重的黑暗,将围坐于紫檀木桌旁的几张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光影扭曲,如同坟茔中爬出的鬼魅。平原田氏家主田铎、清河崔氏家主崔珪、渤海高氏家主高峻……这几位白日里在袁绍殿上还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的河北巨擘,此刻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怯懦?只有刻骨的怨毒和一种即将玉石俱焚的疯狂在燃烧。

“袁本初!他这是要掘了我河北世家的祖坟!要断我等的命根!” 崔珪双眼赤红,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震得杯盏跳起,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在深色的木纹上洇开一片难看的湿痕。“度田!清户!这哪是刮骨疗毒?这是要抽筋扒皮!是要我们的命!”

“还有那个妖妇甄宓!” 高峻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尖锐嘶哑如同夜枭啼鸣,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凶光,“仗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几手妖术,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用些小恩小惠收买那些无知军汉和泥腿子!若非她多事,屡屡坏我好事,袁本初早就……哼!魂归地府了!邺城也早就被孟德公的铁蹄踏平!哪来今日这等祸事!这妖女,才是真正的祸水源头!是河北动乱的根苗!”

坐在主位上的田铎,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丝帕,擦拭着被崔珪砸桌子溅上的茶水。动作依旧维持着世家家主的优雅从容,可那低垂的眼皮下流泻出的目光,却冷得像万年冻土下的寒冰。“袁本初以为,靠着邺城侥幸解围的余威,借着坑杀了几万曹军的血气,就能在河北乾坤独断,为所欲为?他太天真了。” 他抬起浑浊而毒蛇般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激愤扭曲的脸,“他忘了,河北百万顷膏腴良田,是谁在耕种?他府库中堆积如山的钱粮布帛,是谁几代人的积累?他军中那些能征善战的将领,郡县那些办事的官吏,有多少是我等各家各姓的门生故吏、宗族子弟?他想刮骨?好啊,那就让他好好尝尝,这毒骨扎进肉里,到底有多深!多痛!”

他顿了顿,从宽大的袍袖中,缓缓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玉印。玉质温润,触手生凉,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在印纽的位置,用极其古怪的手法雕刻着一个图案——那仿佛是由无数张痛苦扭曲、无声呐喊的人脸、肢体、爪牙缠绕虬结而成的不祥图腾,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底发毛,仿佛有无数怨毒的咒语在黑暗中无声地回荡。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幽冥的阴冷气息,从这玉印上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让密室里的烛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黑石令’已下。” 田铎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坟头飘过的磷火,却带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冷的死寂,“告诉那些‘影子’,目标……甄宓。记住,不是明晃晃的刀头见血,那样太便宜她,也容易引火烧身。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那些救治伤兵、收买人心的‘神术’,彻底变成夺人性命、蛊惑人心的妖法!让那些把她奉若神明的兵痞贱民亲眼看看,他们跪拜的活菩萨,是如何亲手把人送进鬼门关的!我要她在最得意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从云端跌入泥沼,摔得粉身碎骨!袁本初不是倚重她吗?那就让他亲眼看着,他最信赖的‘神医’,是如何变成一个千夫所指、人人唾弃的妖孽!” 他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玉印图腾之上,仿佛将所有的怨毒和诅咒都注入了其中。

“明白!” 高峻、崔珪等人眼中爆发出饿狼般嗜血的光芒,齐齐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回应。密室里的温度,仿佛又凭空降低了几分。

……

邺城·沮授行台治所。

烛台上粗大的牛油蜡烛烧得噼啪作响,将沮授伏案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他面前的巨大案几上,竹简、帛书堆积如山,几乎将他瘦削的身形淹没。这些来自河北各郡县的报告,内容大同小异,字里行间充斥着焦灼与血腥:

“巨鹿郡核查田亩,遭地方豪强煽动佃户数千人持械围攻,县尉重伤,吏员数人殉职……”,“河间郡主簿称病不出,县丞阳奉阴违,清查文书一再拖延,田册混乱不堪……”,“中山国境内两豪强因田界争执,竟点燃田庄,互攻其堡,死伤逾百,波及无辜村寨……”

“啪嗒!” 一滴浓稠的墨汁从沮授手中的狼毫笔尖滴落,恰好砸在一份新展开的、字迹潦草、沾着几点暗红污渍的诉状上,迅速洇开一团刺眼的污迹。沮授仿佛没有察觉,他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斧凿,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阻力之大,反扑之激烈,远超他预先最悲观的估计。盘根错节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地方势力,其根须早已深入河北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沟壑,绝非一道出自邺城行台的政令所能轻易撼动。这早已不再是政令推行与否的争执,而是演变成了一场**裸的、你死我活的战争!一方是为了新政根基、为了河北存续,另一方则是为了维护千年积累、不容触碰的世袭特权。

幕僚梁习快步从外面进来,脸色凝重得如同压城的黑云,他将一个沾满泥污、散发着一股土腥气的粗麻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沮授案前:“大人,刚才……有人隔着院墙扔进来的。守卒追出去时,人已不见踪影。”

沮授放下笔,取过旁边的佩刀,用刀鞘尖端极其谨慎地挑开包裹上粗糙的系绳。里面没有只言片语的书信。只有一小堆混杂着暗红色、如同凝固血块般污渍的冰冷泥土。泥土中间,赫然埋着一件东西——一把沾满泥浆、但刃口处闪烁着崭新锋利寒光的……铁锄头!锄头的榆木柄上,用一种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狰狞的图案——那个扭曲纠缠、如同无数怨灵凝聚而成的黑石图腾!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缠绕脖颈般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沮授的心脏!这不是匿名的恐吓信,这是**裸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死亡预告!这预告的对象,既是他沮授本人,更是他手中所持的、代表袁绍意志的度田利剑!锄头代表他们视为命根的土地,染血的泥土代表敢于染指者的尸骸,黑石图腾则象征着终结一切的死亡!世家在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向他宣告:谁敢动他们的田土,谁就要被生生埋进这冰冷的土里!

沮授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和那一丝从未有过的、源于死亡的惊悸。他抬起头,疲惫而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笼罩邺城的沉沉夜色。这座劫后余生的城池,灯火星星点点,看似平静,却仿佛被无数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淬了剧毒的毒蛇,无声地缠绕着,绞杀着。主公的改革如同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缘的独木桥,而桥下的深渊里,嗜血的猛兽早已亮出了它们森然的獠牙。他拿起案几上另一份文书,那是关于甄宓请求调拨物资建立更多卫生所的公文,上面同样有被驳回的批注。刘夫人那边的刁难……似乎也并非孤立的事件。一场酝酿已久、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风暴,已然迫在眉睫!

邺城·城西新设卫生所工地上。

暮色如同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笼罩下来。临时搭建的工棚内外,点起了松脂火把,跳动的火光在晚风中摇曳,将忙碌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甄宓并未离开。城西这处卫生所的选址,靠近平民窟和流民聚集区域,环境最为恶劣,蚊蝇滋生,水源污染严重,也最是急需一个能处理伤病、遏制瘟疫的医疗点。下午赵猛将军感念她的恩德,特意调拨了一队相对健壮的士兵过来帮忙平整土地、夯实基础。甄宓亲自在现场指挥布局,力求在这极度匮乏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地保障未来伤兵和病患的救治环境,尽可能减少交叉感染的风险。

“夫人,您看这里,”一名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工匠,指着摊在简陋木台上的草图,恭敬地请示,“排水沟的走向是否再深挖半尺?这几日怕是还有雨,若是不畅,恐有倒灌回营房、污了净水的隐患。”

甄宓微微弯腰,借着一旁火把的光亮,仔细审视着图纸上的标注,正要开口指示——

“让开!快让开!救命啊——!”

营外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和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几名同样穿着袁军制式皮甲、浑身沾满泥灰的军士,正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发疯般朝这边冲来!被抬着的那人穿着低级军官的服饰,一条手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一支断掉了尾羽的弩矢,深深地没入皮甲缝隙之中,只留下一小截沾满黑红色血痂的箭杆!随着抬担架士兵奔跑的剧烈颠簸,鲜血正汩汩地从创口处涌出,在泥泞的地面上,洒下一串串令人心惊胆战的鲜红印记。人早已昏迷不醒,面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怎么回事?” 甄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迎了上去,声音带着急促。

“回夫人!” 一个跑在最前面、满脸汗水和血污混合物的士兵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是张队正!我们小队奉命清理护城河外那片被曹军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旧营区,谁知道……谁知道哪个天杀的畜生,在那片断墙残壁的废墟下面埋了窝子暗弩!张队正……张队正他……他不小心踩到机关了!呜……” 士兵的哽咽说不下去了,血污的脸上泪水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快!抬进旁边那个刚搭好顶棚的处置间!” 甄宓语速飞快地下令,心念电转。她的目光精准而迅速地扫过伤员腹部的弩矢位置——入腹角度刁钻,深度不明,太靠近腹主动脉区域了!这种贯穿伤,极易引发致命性大出血或者肠内容物泄漏导致的重度腹膜炎!必须争分夺秒手术探查!“准备热水!沸煮烈酒!所有干净布巾立刻沸煮消毒!快叫张医官立刻过来!带手术器械匣!”

所谓的处置间,不过是用几根粗木桩支撑起顶棚、四面用油布暂时围挡的空壳子。里面空空荡荡,连张像样的台子都没有。但至少,它提供了遮蔽和相对独立的空间。几名被甄宓紧急培训过、初步掌握了战场急救清创要点的医女,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在甄宓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下行动起来。几支最明亮的松脂火把被密集地插在墙壁临时钉好的支架上,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也将伤者腹部那狰狞的创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映照得分毫毕现。

张医官气喘吁吁地抱着沉重的器械木箱跑来,额头全是汗。而此刻的甄宓,已然用沸煮过的皂角水仔细洗净双手,换上了一件消过毒的崭新麻布罩衣,手上套着特制的、用反复鞣制处理过的薄羊皮缝制的指套。几件最关键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柳叶刀、探针、止血钳等器械,在浓烈的烈酒中浸泡片刻后,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刚刚煮沸消毒过的木盘里。空气里弥漫着酒气、血腥气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绷。

“情况危急。弩矢贯穿伤,深度不明,疑伤及腹腔重要血管或脏器,必须立刻剖腹探查,取出异物,修补损伤,阻止致命性大出血!” 甄宓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如同冰层下的流水,冷静得近乎残酷。她的目光如同高强度的手术无影灯,紧紧锁定伤员腹部那可怕的创口。巨大的压力如同沉重的磨盘压在胸口,成千上万次的模拟训练和数月来真实的战场急救经验,在这一刻被压缩成绝对的专注与冷静。这将是她在来到这个遥远时代后,将要独自面对的最复杂、最凶险、成功概率最低的外科手术之一!没有助手,没有监护设备,只有简陋的器械和有限的时间。

“张医官,你负责协助我,准备按压关键止血点,听我指令行事。其他人,维持好光线!准备好止血钳、桑皮缝合线、吸水的干净布团!随时待命!” 甄宓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把闪烁着致命寒光的柳叶形银刀。这刀是她亲自设计草图,找邺城最好的铁匠,用能找到的最好的钢材,反复锻造、淬火、打磨而成,刃口薄如蝉翼。在这个时代,这已是难以想象的精密杀人……不,救人之器。

刀尖稳如磐石,带着拯救生命的绝对意志,精准而果断地沿着弩矢边缘,避开预估的大血管区域,切开皮肤和其下的肌肉组织。暗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更多,如同开闸的溪流。甄宓眉头紧锁,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但她的手指稳定得如同铁铸,迅速用特制的铜质止血钳夹住几处小血管的断口。“止血布!吸!” 她命令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旁边的医官立刻用沸煮杀菌过的细软布吸去不断涌出的鲜血,努力维持着有限的视野。甄宓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如同最精密的钟表齿轮啮合,每一刀的切割都带着最小的组织损伤和最大的暴露效率。她终于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弩矢尾部可能存在的倒刺结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那冰冷坚硬、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箭杆。成败,就在此一举!

她猛地吸足一口气,手腕灌注千钧之力,按照预想的方向和角度,果断地向外一拔!

噗嗤——!

弩矢带着撕裂的皮肉和迸溅的温热血液,被应声拔出!然而,就在弩矢离体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汹涌十倍不止、如同小型喷泉般的暗红色血液,猛地从创口深处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甄宓的手臂、前胸的麻衣,甚至有几滴滚烫的血珠直接溅射到了旁边张医官的脸上!处置间内,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惊恐抽气声!

“糟了!是腹……腹主动脉破口?!” 张医官的声音陡然变调,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这种恐怖的喷涌速度,只有最致命的大动脉破裂才会出现!

甄宓的瞳孔骤然收缩!弩矢拔出的瞬间,那股异常凶猛的冲力和血液的颜色、状态就让她心头警铃大作!这出血的速度和色泽……绝非一般的动脉损伤!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后果,纯粹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医者本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将两根沾满鲜血的手指猛地探入那翻开的、血肉模糊的创口深处,不顾一切地、死死地按压下去!寻找那汹涌的源头!

奇迹般,那股致命的喷涌之势,被硬生生扼住了!被她强行用手指精确地压迫在了血管壁的破裂处!

“快!止血带!不,来不及了!用最大的那两把止血钳!快给我!!” 甄宓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如同军令般的决绝力量。她的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管壁在压力下微弱而危险的搏动,如同握住了一条狂暴的毒蛇!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就在甄宓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伤员腹腔内那汹涌的血口、等待着止血钳递来的瞬间——

“夫人,钳子!” 旁边递来器械的医女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恐。

甄宓头也不回,反手就朝那递来的方向伸去,指尖准确地抓向那冰冷沉重的铜质止血钳的握柄!她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创口深处,汗水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也浑然不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钳子光滑冰凉金属手柄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双戴着处理伤口用护手皮套、本应干燥的手上,此刻不知何时,竟沾满了某种粘稠、湿滑、带着怪异油腻感的液体!那液体无色无味,在明亮的火把光线下,泛着一层诡异的、滑不留手的微小反光!

甄宓的指尖刚一碰到那钳柄——呲溜!

那柄沉甸甸、用来夹闭血管的救命止血钳,竟如同一条涂满了厚厚油脂的冰冷活鱼,根本无法抓紧,瞬间从她沾满血迹和油污的指间滑脱!

哐当——!

沉重的铜质止血钳,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和无情的重量,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狠狠地砸落在满是泥尘和血迹的简易木台边缘,又弹跳了一下,最终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处置间里,如同丧钟敲响!几滴浓稠的血珠混杂着扬起的灰尘,飞溅在甄宓雪白麻衣的下摆上,如同瞬间绽开的、狰狞而绝望的猩红梅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空气凝固成冰。只有伤员腹腔深处,那根被甄宓手指死死压住的破裂血管伤口,还在顽强而微弱地、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汩汩地渗出温热的血液。暗红的血顺着她沾满鲜血、此刻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腕,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在简易木架下方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粘稠而清晰的——“嗒…嗒…嗒…”声。

这声音,如同地狱的鼓点,敲打在处置间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甄宓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专注而显得有些幽深的眼睛,瞬间射出两道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锋般寒光四射的目光,直刺向那个递来器械的医女!猝不及防之下,那医女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惊恐万状,如同受惊的兔子,但在那惊恐的最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近乎麻木的空洞。她接触到甄宓那足以洞穿灵魂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吓得浑身剧烈一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筛糠般瘫软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而,就在甄宓的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医女、瞬间锁定在她指套上残留的那层诡异油腻之时,她的眼角余光,却极其敏锐地瞥见——

处置间门口,那片被外面摇曳火光和浓重夜色投射进来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翻滚的阴影里,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黑暗本身融为一体的、穿着宽大深色袍服的轮廓,一闪而过!

那不是穿着袁军制式皮甲或铁铠的军士人影轮廓!那衣袍的样式……宽袍大袖,分明是白日里在袁绍殿上跪伏请命、眼底却深藏怨毒的世家代表们所穿的深衣样式!那个轮廓闪过的速度极快,快得如同鬼魅,快得仿佛只是光影交错带来的幻觉,一个来自深渊的、充满恶意的冰冷凝视。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而尖锐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甄宓紧绷的神经和温热的血液!这不是意外!这绝不是该死的意外!

“黑石”……那淬了毒的、索命的箭簇,终于……射出了!

她的目光猛地收回,死死钉在自己因为沾染了那诡异油腻液体而无法握紧器械的指尖上,再猛地转向木台上那被自己手指死死压住创口、却因止血钳滑脱而无法有效止血、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张队正。他灰败的脸色正在肉眼可见地失去最后一丝生气。

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巨大的、散发着血腥铁锈气息的黑石,轰然倾覆下来,要将这小小的处置间彻底碾碎。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深衣轮廓,是索命的无常刚刚离去,还是下一个更致命陷阱开启的序曲?

营门外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骤雨敲打地面——那是赵猛巡营归来的声音。蹄声奔雷般冲近这新设卫生所的工地外围,却在距离几十步的地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几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和士兵压低的惊呼!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