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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异星录 第5章 钢铁城垣·锈迹微深

作者:凌阅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7 18:36:55

天地间一片灰黄,连本该澄澈的秋日苍穹也被涂抹得浑浊不堪。铅灰色的浓烟,从铁炉堡地平线上密密麻麻耸立的烟囱群中喷涌而出,翻滚着、纠缠着,如同无数条狰狞的巨蟒,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天光。它们汇成厚重的烟云穹顶,低低地压在整座城市上空,将阳光滤成一种病态的、了无生机的昏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硫磺燃烧后的焦臭、劣质煤燃烧不完全的呛人煤灰味、不知名化学物质的酸涩,还有金属加工后挥之不去的铁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粗糙的砂砾,刮擦着喉咙与肺腑。

铁炉堡。这座名字本身就带着灼热与力量的帝国工业心脏,是寰宇帝国崛起最耀眼的勋章,也是它最触目惊心的伤疤。纵横交错、铺设着厚重铁轨的街道两侧,是连绵不绝、高耸而压抑的厂房。巨大的齿轮在钢铁骨架间缓慢而沉重地转动,发出连绵不绝、碾压神经的“咯吱——哐当”声,蒸汽机锤击打着通红的金属胚件,“咣!咣!咣!”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尖锐的汽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空气,宣告着又一趟满载着煤、铁矿石或钢铁成品的列车驶入或离开这巨大的熔炉。这是一座永不停歇的钢铁森林,一座永不熄灭的火焰地狱。

沈墨站在“黑铁大道”的入口处,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深灰色长衫——这是他作为《帝国新声报》记者的标志性装束,刻意低调,便于融入。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形清瘦,面容带着长期伏案与缺乏光照的苍白,唯独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透过镜片,冷静地审视着眼前这幅巨大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工业图景。阳光艰难地穿透烟霾,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斑驳光影。他是工部侍郎沈括的侄孙,家族赋予了他接触新思想的机会,却并未赋予他养尊处优的资格。选择成为一名调查记者,是源于血液里那份对真相的执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被隐匿之物”的探究欲。

他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立刻让他喉头发痒,忍不住掩口低咳了几声,才迈步走入这片帝国的“荣耀之地”。

大道两旁并非只有冰冷的厂房。紧挨着那些喷吐烈焰与黑烟的巨人脚下,是低矮、拥挤、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墙体大多是用废弃的砖石、歪斜的木板和锈蚀的铁皮胡乱拼凑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洗不净的煤灰。污水在泥泞不堪的狭窄巷道间随意横流,混合着垃圾腐烂的恶臭。几个穿着破烂棉袄、小脸乌黑的孩子蹲在一条近乎黑色的水沟边,用瓦片舀起粘稠的脏水,试图清洗他们同样乌黑的小手和脸上沾染的煤灰,水珠落下,只留下道道污浊的水痕。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端着木盆出来倾倒污水,浑浊的液体泼在泥地里,很快渗入,只留下一片更深的、泛着油污光泽的印记。一扇歪斜的木门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沉闷而持久,每一次都像是要把肺叶咳出来。

“给口吃的吧,老爷……” 一个须发花白、佝偻得几乎站不直的老者,裹着单薄的破棉絮,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向路过的沈墨伸出枯枝般的手,眼神浑浊而空洞,那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沈墨停下脚步,默默地从怀里摸出几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放在老者冰冷开裂的手掌中。老者没有道谢,只是用力攥紧了铜钱,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浓烟滚滚的天空。

远处,是帝国工业的象征——那根被称为“擎天柱”的巨型烟囱,它日夜不息地喷吐着帝国蒸腾的伟力,也像一根巨大的、插入大地的毒刺,将这淬炼与消耗的一切代价,无声地注入这片土地和依附其上的人们。

沈墨此行的目标,是位于城市西南角、远离主城区的“新星化工厂”。帝国科学院医学分院提交给科技伦理委员会的一份内部警示简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简报中提到,分院收治的、来自铁炉堡及周边矿区的严重呼吸道感染病人数量在近一年内激增了数倍。更令人忧心的是,一种以往效果显着的药物——青霉素,对其中部分被称为“黑肺症”的患者,治疗效果出现显着下降,甚至完全失效!简报结尾,一个冷峻的疑问直指核心:“工业化进程伴随的严重空气污染与水质恶化,是否正在削弱药物对抗疾病的基础?是否在催生新的、更难以战胜的病魔?”

这疑问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击中了沈墨的职业神经。身为沈括的侄孙,他比普通人更早接触到帝国科技前沿的成就与争议,也深知张机团队研发青霉素的艰辛与突破。如果连这“神药”的光芒都开始被工业的阴霾所遮蔽,那将是何等可怕的征兆?帝国在享受钢铁洪流带来的力量与繁荣时,是否也在无知无觉中为自己挖掘着坟墓?

“新星化工厂”的厂区被一圈高耸的、拉着铁丝网的砖墙严密包围。厂区内几栋巨大的厂房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巨大的管道在墙体间纵横交错,发出低沉的、持续的蒸汽嘶鸣。厂区上空,是更加浓稠、色彩诡异的烟雾,混杂着难以形容的化学气味,比主城区的煤灰味更加刺鼻,吸入一口,舌根都泛着苦涩。

沈墨没有靠近正门,那里有穿着深蓝色制服、神色警惕的厂卫把守。他绕到工厂侧后方靠近“黑水河”的偏僻区域。这条河的名字如此贴切,河水粘稠、漆黑,如同流淌的柏油,在浑浊的光线下泛着令人不安的油膜光泽。河岸边寸草不生,堆积着各种工业废渣和垃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臭气。河面上,一根粗大的铁管从工厂高墙内伸出,如同巨兽的排泄口,正源源不断地向河中倾泻着冒着热气的、黄绿色的浑浊液体。液体冲入漆黑的河水,激起翻滚的泡沫,颜色变得更加诡异难辨,散发出的恶臭让沈墨胃里一阵翻腾。

他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凭借远处烟囱和厂房的轮廓作为参照,快速勾勒着暗管的位置、流向、周围环境特征。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沙沙作响,记录着每一个细节:管道的直径、排出口的隐蔽性、废液的流速和颜色变化、岸边的死寂与污染痕迹。这些画面和数据,将成为无声而有力的控诉。

正当他全神贯注记录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粗重喘息和剧烈咳嗽的人声由远及近。沈墨立刻警觉,迅速收起纸笔,闪身躲进一堆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氨水味的废弃滤料桶后面。

几个穿着沾满各种污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工装的男人,正沿着河岸边的废渣堆艰难地走过来。他们步履蹒跚,佝偻着背,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扶着膝盖剧烈地咳嗽一阵。其中一人咳得尤其厉害,仿佛整个胸腔都在共鸣,最后甚至弯下腰,吐出一口带着暗红色血丝的浓痰。那痰液落在黑色的污泥上,触目惊心。

“咳咳……老杨头……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汉子喘息着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狗日的黑水河……狗日的化工厂!” 另一个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的男人狠狠啐了一口,目光怨毒地盯着那根排污的铁管,“老子在‘酸洗’车间干了五年,这肺……咳咳……早就跟破风箱一样了!现在喘口气都他娘的费劲!”

“省点力气吧,老周。”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的,也忍不住咳嗽几声,声音透着绝望,“说这些顶个屁用?厂里管事的说了,我们得的这叫‘碳尘症’,是命,是老天爷收人!跟厂子没关系!想干就忍着,不干……后面有的是人排着队抢这口饭吃!”

“放他娘的屁!” 被叫做老周的男人激动起来,又是一阵猛咳,“什么命!就是这毒气!这黑水!还有那该死的‘亮粉’!咳咳……你看老杨头,最早就是在‘亮粉’车间干的!那才叫惨!身上烂,肺里烂!最后咳得……咳得……呕……呕……”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忍不住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亮粉”?沈墨心中猛地一凛。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听起来像是某种产品,但结合“烂”这个字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快别说了……” 蜡黄脸的汉子痛苦地摆摆手,声音微弱,“厂里下了死命令,在外头不准提‘那东西’……被抓到……工钱扣光不说……人怕是也要没了……走,快走……巡厂的狗腿子快过来了……”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

几个工友互相搀扶着,加快了些脚步,咳嗽声混杂着压抑的喘息,渐渐消失在废渣堆的另一头,只留下空气中更浓的绝望和那股刺鼻的混合臭气。沈墨从滤料桶后缓缓站起身,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碳尘症”……“亮粉”……这些词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这不仅仅是污染,这是系统性的、被刻意隐瞒的毒害!

三天后,沈墨的身影出现在铁炉堡最阴暗的角落——“煤渣窝棚区”。这里是真正的城市底层,是工业巨兽排泄物堆积而成的贫民窟。窝棚依着巨大的工业垃圾山搭建,层层叠叠,摇摇欲坠。空气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煤灰味,还混杂着刺鼻的酸腐、尿臊、霉烂和绝望的气息。

他费了些周折,才在老周工友隐晦的指引下,找到了老杨头的“家”。所谓的家,不过是垃圾山下用废弃油毡、破木板和几块锈铁皮勉强搭成的一个三角形窝棚,高度仅容人勉强弯腰进出。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帘,算是门。

沈墨掀开帘子,一股浓烈的腥臭、药味和伤口腐烂的气息混合着热烘烘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强忍着不适,弯腰钻了进去。

棚内昏暗得如同黄昏。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破洞透进些许微光,尘埃在光柱中疯狂飞舞。地面是泥泞的,角落里铺着一层薄薄的、同样污黑的稻草。一个枯瘦如柴的身影蜷缩在稻草堆上,身上盖着几件破败不堪的棉絮和麻布片。

这就是老杨头。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几乎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包着骨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尖锐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的啸音,每一次呼气又伴随着沉重而痛苦的咳嗽。他的嘴唇是可怕的青紫色。

一个同样瘦小、满脸愁苦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正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老杨头暴露在破布外的双臂和小腿。光线太暗,沈墨起初没有看清。当妇人稍稍挪动身体,让洞口那点可怜的光线落在老杨头的手臂上时,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手臂!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病态的灰绿色,遍布着溃烂的创口,深可见骨。创口边缘的皮肉像被强酸腐蚀过一样,翻卷、坏死、流着黄绿色的脓液。创面之间,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无数细小、密集的、闪烁着微弱银白色光泽的颗粒!这些颗粒如同撒落的碎钻,镶嵌在腐烂的皮肉里,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冰冷、诡异、非人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正是这光芒的来源。

沈墨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冷汗。这就是“亮粉”?!

妇人察觉到有人进来,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沈墨陌生的脸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警惕,下意识地用破布盖住丈夫那溃烂的手臂,声音颤抖:“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大嫂,别怕。” 沈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可信,“我姓沈,是个……郎中学徒的助手。听工友们说杨大哥病得厉害,或许……或许能帮上点忙。” 他注意到角落有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放着几株蔫黄、根部带着泥土的植物,显然是妇人自己挖掘的草药,心中更是酸涩。

妇人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绝望和丈夫痛苦的呻吟压倒了一切。“郎中……没用的……” 她声音哽咽,“请过郎中,药也灌下去不少,钱都花光了……可这伤……这肺……越来越糟……人都说……都说这是鬼缠身,没救了……” 眼泪无声地顺着她干枯的脸颊滚落,落在盖着丈夫手臂的破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沈墨蹲下身,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仔细查看妇人掀开破布后露出的溃烂创面。那闪烁的银色颗粒极其细微,密密麻麻,绝非天然矿物所能形成。创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化学灼伤特有的坏死状态。他强忍着不适和巨大的悲愤,低声问:“大嫂,杨大哥这伤……是在厂里‘亮粉’车间落下的,是吗?”

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眼中瞬间溢满了更深的恐惧。她慌乱地转头看向窝棚那破烂的“门帘”,仿佛随时会有厂卫冲进来。“别!别提那地方!”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厂里管事说了……谁在外面提‘亮粉’……要……要封口费的……我们哪里还有钱……老杨他……”

“大嫂,您放心,我不会害您。” 沈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我只想知道,杨大哥在‘亮粉’车间,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亮粉’……是什么东西?” 他缓缓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轻轻放在妇人手边那堆蔫黄的草药旁。

银子的微光在昏暗中闪烁,妇人看着银子,又看看床上气息奄奄的丈夫,再看看沈墨脸上那份诚恳(至少在她看来)的担忧,内心的堤防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出现了裂痕。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抓住那几块碎银子,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他……他在里面……就是……就是给那种粉……装袋子……” 妇人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亮晶晶的……像……像细盐……又像银子磨成的粉……装的时候……那粉……漫天飞……沾在脸上……手上……衣服上……抖都抖不掉……吸进鼻子里……咳咳咳……又痒又疼……” 她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粉尘的恐怖,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后……身上就开始……痒……起红点……接着就烂……烂开了口子……流脓水……疼得钻心……” 妇人指着丈夫的手臂,眼中满是痛苦和恐惧,“老杨……老杨他最早就是胳膊烂……后来……后来背上……腿上……都烂了……再后来……就咳咳咳……”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的哭泣。

“那粉……是什么做的?” 沈墨追问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描述,这症状,绝非寻常的工业粉尘!

妇人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听说……好像是……是矿里挖出来的石头……叫什么……鳞矿?……在厂里用大锅……用火熬……用酸水泡……弄出来的……那味道……能把人呛死……熬出来的水……都是绿油油黄乎乎……像……像鬼水……都……都排到黑水河去了……” 她的话语虽然混乱,但几个关键词——矿(可能是磷酸盐矿?)、熬煮、酸洗、绿色黄色的废液——如同拼图碎片,在沈墨脑中疯狂旋转组合。这工艺,这废液的颜色,与他在黑水河边看到的排污管流出的黄绿色液体何其相似!

“鳞矿”?“亮粉”?剧毒腐蚀?直接排入黑水河?沈墨感到一阵眩晕。这已不仅仅是污染,这是将致命的毒素,直接倾泻进了城市赖以生存的水源!他几乎能想象,那些依靠黑水河下游浅层地下水生活的贫民窟百姓,每天饮用、洗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蜷缩在稻草堆上的老杨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痛苦地向上弓起,如同一只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如同破布被撕裂的“嗬嗬”声。蜡黄的脸上泛起濒死的潮红。

“老头子!老头子!” 妇人惊恐地扑上去,拼命拍打丈夫的脊背。

沈墨也急忙上前,试图帮忙。然而,老杨头猛地喷出一大口东西!

那不是血。是夹杂着暗红血块、黄绿色脓液和大量粘稠痰液的混合物!更让沈墨魂飞魄散的是,在那滩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中,赫然也闪烁着点点冰冷的、诡异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地狱里撒落的星辰碎片!

沈墨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棚壁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滩污秽物中闪烁的“星光”,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全身。这毒……这该死的“亮粉”……它不仅侵蚀皮肤,造成溃烂,它已经进入了老杨头的身体深处!进入了内脏!进入了血液!它随着每一次呼吸,随着每一口被污染的水,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这座城市所有像老杨头这样的底层生命!青霉素的失效,恐怕只是这场巨大灾难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棚内,老杨头剧烈的咳嗽终于平息了一些,只剩下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妇人抱着他,无声地恸哭。

窝棚外,铁炉堡的汽笛依旧在尖啸,蒸汽锤依旧在轰鸣。这工业的喧嚣,此刻听在沈墨耳中,如同为无数正在腐烂的生命敲响的丧钟。

深夜。长安城,帝国科学院医学分院深处。

张机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从显微镜筒前直起身。他的专属实验室内灯火通明,弥漫着酒精、福尔马林和各种培养液的混合气味。桌上摊开放着一份厚厚的文件——《铁炉堡及关联矿区“碳尘症”及疑似化学毒素损伤病例分析与药物(青霉素)敏感性初步报告》。这是他根据沈墨冒险传递过来的初步材料(包括老杨头病例的匿名化描述和几张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伤口草图)以及分院近期接收的类似病例数据,连夜赶制的。

报告中的结论触目惊心:

……综上分析,铁炉堡区域出现的‘碳尘症’及严重皮肤溃烂症状,其成因高度复杂且相互叠加:

1. 重度空气污染(煤尘、硫化物、未知化学颗粒)持续损害呼吸道黏膜及肺泡,造成不可逆损伤。

2. 水体污染(尤其重金属及强酸性\/碱性废液)导致饮用水源毒性累积,严重影响肝肾功能,极大削弱机体抗病基础。

3. 最为关键者,乃报告中提及之‘亮粉’(成分待查,疑为高毒性金属化合物或有机磷加工产物)。此物不仅具有强烈皮肤腐蚀性(如病例中所示溃烂),其微细粉尘更可经呼吸道、消化道吸收,或经溃烂创面侵入,造成全身系统性中毒,破坏免疫机能,引发多脏器衰竭!

4. 上述多重恶性因素叠加,导致该地区居民(尤其直接接触污染源者)整体健康状况急剧恶化,免疫力崩塌。此恶劣生理基础,为各种病原微生物(细菌)提供了绝佳的滋生与变异温床!

5. 基于此,青霉素对部分重症感染者疗效下降甚至完全失效,其根本原因可能并非单纯之‘耐药性’产生(虽然此风险因滥用客观存在)。更可能在于:患者被严重破坏的生理环境,使得药物无法有效送达病灶或发挥其杀菌效力!同时,多重感染(细菌、真菌)及毒素持续侵害,导致病情复杂化,远超单一抗生素所能应对之范畴!

结论:铁炉堡地区之公共卫生危机,本质乃工业化污染引发的系统性生态与生理灾难!青霉素失效仅为冰山一角。若不从源头遏止污染,改善环境,保障劳工基本健康与生存条件,任何药物都将收效甚微。长此以往,恐催生前所未见之新型复合疫病,危害将远超青霉素诞生前之时代!此非伦理之惑,实乃……生存之灾!

张机的指尖划过报告上那几行加粗的结论文字,只觉得重若千钧。这份报告一旦提交到科技伦理委员会和朝廷,无异于在铁炉堡这帝国工业的丰碑上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它的冲击力,将远超他在第四场伦理听证会上对青霉素本身的辩护。

他放下报告,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那块由蔡琰(苏清)保管、又在伦理听证会后诡异地重新出现微弱震动与蓝光的电子表。自从那日震动后,它又陷入了彻底的死寂,冰冷的黑色表面如同深渊。

此刻,张机的心绪被铁炉堡的惨状和这份沉重的报告所占据。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拿起这块神秘的表,似乎想从这冰冷的死物上寻求一丝荒谬的慰藉,或者仅仅是为了确认它是否还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黑色表壳时——

嗡…嗡…嗡…!

一阵微弱却极其清晰的震动再次毫无征兆地从表盘内部传来!比上一次更急促!更……规律?表盘中央,那点幽蓝色的光芒也随之亮起,并且这一次,它并非盲目闪烁,而是以一种非常清晰、极具节奏感的方式,在明灭之间飞快地跳动!

短亮 – 短亮 – 短亮 – 长暗——

短亮 – 短亮 – 短亮 – 长暗——

短亮 – 短亮 – 短亮 – 长暗——

如此反复循环!

张机的手指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死死地盯着那规律闪烁的蓝光,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不是随机的震动!这节奏……这分明是某种信号!一种……他曾在苏清描述的那个“前世”世界边缘概念中听到过的、用于传递信息的、最基础的……点划编码的雏形?!

三短一长?三短一长?! 一个最原始、最核心的求救讯号?!——“SoS”?!

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条毒蛇,瞬间缠住了张机的脊椎,并疯狂地向上蔓延!这诡异的、来自未知科技的造物,为何在沉寂多年后,偏偏在帝国工业污染导致药物失效、生态灾难初现端倪的此刻,发出了如此明确、如此富有指向性的信号?它在回应什么?它在警示什么?它在……向谁求救?!

铁炉堡的毒雾正在侵蚀帝国的基石,而这块来自异世、冰冷重启的电子表,却发出了穿越时空的、绝望的呼号。这呼号指向的深渊,究竟埋藏着帝国辉煌表象下何等令人战栗的未来?张机僵立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中,耳边只有那规律得令人心悸的嗡鸣,以及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如同擂鼓般的巨响。窗外,长安城的夜一片沉寂,唯有帝国这台巨大的机器,仍在无人察觉的暗夜里,轰鸣着驶向未知的远方。那远方,是文明的延续,还是被自身光芒灼烧殆尽的终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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