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
两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在每个人的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张承业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一个文官,平日里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绷不住了,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王爷!万万不可!城中弹药尚未补给,此时开城反攻,无异于自寻死路!鞑子数十万大军,只消一个冲锋……”
他话未说完,就被朱衡抬手打断。
朱衡的目光甚至没有看他,依旧牢牢锁定着城外那片黑压压的军阵,仿佛在欣赏一幅即将被他亲手撕碎的画卷。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通过铁皮喇叭,清晰地传到城头每一个角落。
“张大人,你以为,天津卫的船到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转过头,环视着一张张激动过后又转为困惑的脸。
“硝石到港,离到大同,还有三百里。这三百里路,鞑子会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运进来吗?他们会分兵,会袭扰,会不惜一切代价,掐断我们的补给线。”
“朝廷呢?”朱衡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们会看着,会等着。等着我们和大军拼光了最后一点家底,然后派个钦差来收拾残局,顺便……再给我们定个‘守城不力’的罪名。”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刚刚燃起的狂喜。是啊,王爷说得对。希望只是刚刚露头,危险却如影随形。
王五眉头紧锁,瓮声瓮气地问:“那王爷的意思是?”
“打。”朱衡吐出一个字,掷地有声。“但不是蛮干。”
他走下城楼,众人连忙跟上。穿过几条戒备森严的巷道,他们来到了一处被列为禁地的巨大库房前。这里原本是王府的废弃马场,如今被高墙和哨塔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桐油和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之内,眼前的景象让张承业和一众将领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十门造型狰狞的青铜大炮,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炮架上。它们比城墙上那些老掉牙的“神威大将军炮”要小巧得多,炮身线条流畅,闪烁着暗沉的金属光泽,炮口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每一门炮旁边,都配着专门的工具箱和堆积如山的球形炮弹。
“这……这些是……”张承业结结巴巴,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整而又充满杀气的炮阵。
“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朱衡走到一门大炮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叫‘破虏炮’。”
他回头看向众人,目光灼灼:“我所谓的反攻,不是让我们的士兵拿着刀剑去冲锋陷阵,而是把这些‘大家伙’,拉到城外,给巴图蒙克送上一份他永生难忘的大礼。”
“我们要让他知道,大同城不是他想围就能围的。我们要打痛他,打怕他,让他不敢再轻易分兵去骚扰我们的补给线。更重要的,”朱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要让京城里那些老爷们看看,我朱衡,不但能守,还能战!但要想让我继续战下去,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众人恍然大悟。
王爷这哪里是单纯的反攻,这分明是一场武装示威!既是威慑城外的鞑子,也是敲打朝中的君臣!
张承业看着朱衡年轻却深邃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这位王爷的心思,比他脚下这片土地埋藏的煤铁还要深。他不再劝阻,而是躬身一揖:“下官愚钝,请王爷示下,如何行事?”
“很简单。”朱衡转身,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
“王五,你亲率三百神机营锐士,护卫炮阵。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保护我们的‘破虏炮’,一门都不能有损。”
“是!”王五挺胸应道,眼神里全是兴奋。
“张大人,你立即草拟一份奏疏,就以本王的名义,发往京师。”朱衡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奏疏上要写三件事。第一,大同之围,臣已找到破解之法,不日即可重创鞑虏主力,为大明扬威。第二,此战过后,鞑虏必将视我为眼中钉,为保山西全境安稳,臣请旨,接管雁门关防务,统一指挥关内守军。”
张承业心头一跳。雁门关!那可是山西的咽喉,天下九塞之一!王爷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朱衡仿佛没看到他的惊愕,继续说道:“第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城中百废待兴,军械制造耗费巨大,非一地之财力所能支撑。为绝后患,臣恳请陛下,将山西全省的煤、铁、硫磺等矿产,尽数划归代王府专营,所得收益,全部用于北境防务,不必再经户部、布政使司之手。”
此言一出,连王五都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请旨,这分明是挟功要权!而且一开口,就要走了山西的军权和财权!
“王爷……这……朝廷恐怕不会答应……”张承业声音干涩。
“他们会的。”朱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现在,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要么眼睁睁看着山西糜烂,鞑子的铁蹄踏过雁门关,饮马黄河。要么,就只能捏着鼻子,答应我所有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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