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汴京城,晨起已有薄霜。周府门前的两株老梧桐树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却在朱红大门两侧挂了两盏新糊的红灯笼,透着几分暖意。是周夫人特意让人换的,说今日谢家要来辞行,得添些喜气,别让离别的气氛太沉。
巳时刚过,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周府门口。车帘掀开,林婉清先下来,身上裹着件银狐毛镶边的墨色披风,手里攥着暖炉,指尖还带着点凉。谢浩楠紧随其后,穿着藏青色锦袍,腰间系着周云溪亲手绣的同心结佩,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藏着几分忧思。
“婉清妹妹,浩楠,快进来!”周夫人早听见车马声,亲自迎到门口,一把拉住林婉清的手,掌心的暖炉递过去给浩楠,“外面冷,快进厅里暖和暖和,我刚让厨房炖了姜枣茶。”
林婉清笑着应下,跟着周夫人往里走,谢浩楠跟在后面,目光不自觉地往厅内扫。他知道,云溪一定在。
周府正厅里,炭盆烧得旺,暖意扑面而来。周将军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本书,见他们进来,便合了书起身:“浩楠来了,坐。”
“周将军。”谢浩楠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屏风后。那里隐约有抹月白色的衣角晃了晃,他心里微暖,又很快收回视线,在林婉清身边坐下。
丫鬟端上姜枣茶,热气氤氲,驱散了寒意。周夫人握着林婉清的手,先开了口:“我昨儿听将军说,你们的调令下来了,三日后就回苏州?”
“是啊。”林婉清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茶杯沿,“浩楠在京城的差事结了,我们也该回江南了。只是这一去,明年开春才能再见,心里总有些舍不得。”
“说什么舍不得,”周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开春就要送云溪去江南,到时候咱们又是一家人,天天见面呢。”
这话一出,屏风后的周云溪忍不住探了探头,又赶紧缩回去,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谢浩楠听见动静,嘴角悄悄扬了扬,又很快敛起笑意,看向周夫人,语气变得郑重:“周伯母,今日来,除了辞行,还有件事想托付您。”
周夫人见他神色认真,便坐直了身子:“你说。”
“是‘婉清阁’的事。”谢浩楠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婉清,见母亲点头,才继续说,“这铺子是我娘和您一起开的,这半年全靠您帮衬着照看,才慢慢有了起色。如今我们要回苏州,铺子里的事……我想托付给您。”
林婉清接过话头,从随身的锦盒里取出一本账册,递到王氏面前:“姐姐,这是‘婉清阁’这半年的账目,陈掌柜是我们谢家的家生子,我看着长大的,老实可靠,铺子里的进货、记账都是他在管,您平日里多提点着些就好。若是遇到难处,就往苏州给我们捎信,我们必当尽快回信。”
周夫人接过账册,翻了两页,见上面字迹工整,收支清晰,便合上递还给丫鬟,语气恳切:“婉清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婉清阁’本就有我的份,你们走了,我照看铺子是应当的。陈掌柜的为人我信得过,你放心,我定不会让铺子出半点差错,等开春送云溪去江南,再把账本原封不动地交给你。”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婉清松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这半年在京城,多亏了姐姐和周将军照拂,我们娘儿几个才能这么顺意。这份情,我们谢家记在心里。”
周显在一旁听着,放下茶杯,声音沉稳:“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了。浩楠回江南后,好好做事,照顾好你娘和妹妹们,别让我们担心。”
“是,周将军,我记下了。”谢浩楠躬身应道,目光又忍不住往屏风后瞟——这次,他看见周云溪的影子动了动,似乎想出来,又被丫鬟拉了回去。
周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对周凛说:“你看这两个孩子,明明心里惦记着,还不好意思见。云溪,别躲了,出来跟浩楠说说话。”
屏风后一阵轻响,周云溪提着裙摆走出来,月白色的襦裙上绣着细碎的梅花,手里攥着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走到王氏身边站定,低头轻声喊:“娘,林伯母,浩楠哥。”
“云溪。”谢浩楠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不自觉地放柔,“近来身子还好吗?前几日听你说有些咳嗽,可好些了?”
周云溪点点头,指尖绞着帕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多了,娘给我炖了雪梨汤,喝了两天就不咳了。”
厅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安静,周夫人和林婉清对视一眼,悄悄起身往外走,周显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谢浩楠的肩:“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我去外面看看。”
等人都走了,厅里只剩他们两个。谢浩楠走到周云溪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暖玉,玉上用细刀刻着“云溪”两个字,温润的光映着他的眉眼:“这个你拿着,是我在‘宝瑞斋’订做的,暖玉能护着你,冬天揣在怀里,就不冷了。”
周云溪接过暖玉,指尖碰到他的手,瞬间红了脸,赶紧把玉攥在手里,低头说:“浩楠哥,你们去江南的路上,要小心些,水路湿滑,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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