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谢家宅院的飞檐,柳氏便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铜镜里映出她精心描画的眉眼,可眼底的焦虑却怎么也掩不住。门外传来丫鬟轻细的脚步声,她立刻抬声问:“去前院打听了吗?老爷今早又带浩楠去商行?”
“回夫人,是。”丫鬟垂手站在门边,声音压得极低,“小厮说,老爷这几日都带着大少爷去丝绸行、粮行转,还让账房把往年的账本都拿给大少爷看呢。”
“哐当”一声,柳氏手里的玉簪掉在妆台上,莹白的玉饰磕出一道细纹。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玉簪,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心里的不安像藤蔓般疯长。如今谢承业日日带他去商行,看来谢老夫人的话谢承业也不一定一一照办。若是谢浩楠真的握住了商行实权,她和两个庶子在谢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不行,绝不能让他这么顺顺利利地掌权。”柳氏猛地攥紧玉簪,指节泛白。她思忖片刻,对着门外喊:“把陈嬷嬷叫来。”
陈嬷嬷是柳氏的陪嫁,最是忠心。不多时,一个穿着青布衣裳、面容精明的老妇走进来,屈膝行礼:“夫人唤老奴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柳氏起身走到窗边,确认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去趟丝绸商行,给王掌柜带句话。就说……让他在浩楠今日查货源时,‘出点小差错’。”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我要看看,老爷到底是护着嫡子,还是顾着商行的‘实际利益’。若是老爷护着浩楠,咱们就先收敛些;若是他对浩楠不满,咱们再趁机把商行的权抓过来。”
陈嬷嬷心领神会,连忙应下:“老奴这就去办,夫人放心,王掌柜是您的人,定会办妥。”
待陈嬷嬷走后,柳氏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拿起眉笔细细描画。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谢浩楠,你一个在乡下待了十几年的粗鄙小子,也想跟我斗?
巳时过半,谢浩楠跟着谢承业走进丝绸商行。商行里往来的客人不少,伙计们忙着招呼,空气中飘着丝绸特有的柔滑香气。谢承业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跟伙计交代几句,偶尔也会回头问谢浩楠的看法。谢浩楠始终跟在身后,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回应,眼神里满是专注。
他虽然年龄尚小,可他的人生经历早就练出了一副谨慎细心的性子。回家这一个月,他知道自己在谢家根基浅,凡事都不敢怠慢,每日除了读书,便是偷偷观察家中事务,生怕自己出半点差错。
“老爷,大少爷,您二位来啦!”一个穿着藏青色绸缎褂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这便是丝绸商行的王掌柜,也是柳氏的心腹。
谢承业点点头:“今日来看看新到的杭州云锦,听说这批货是你亲自去挑的?”
“是呢老爷,”王掌柜躬着身子,语气恭敬,“这批云锦可是杭州最好的织坊出的,颜色亮,质地软,小的特意留了一箱在库房,您二位随我去瞧瞧?”
谢承业应了声,便跟着王掌柜往库房走。谢浩楠紧随其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商行的货架——架子上的丝绸摆放整齐,标签清晰,看着倒也规整,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王掌柜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刻意的殷勤。
库房在商行后院,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丝绸的香气扑面而来。王掌柜快步走到角落,指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箱:“老爷,大少爷,就是这箱了。”他伸手掀开红布,打开木箱,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十几匹云锦,颜色从绯红到宝蓝,每一匹都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着确实是上等货色。
“老爷您看,”王掌柜拿起一匹宝蓝色的云锦,递到谢承业面前,“这颜色,这花纹,都是最新的样式,杭州那边说,整个苏州也就咱们商行能拿到这批货。”
谢承业接过云锦,手指轻轻摩挲着,点点头:“确实不错,手感很软。”
这时,谢浩楠也走上前,从木箱里拿起一匹绯红色的云锦。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云锦展开,凑到光线亮处仔细看着。阳光透过库房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云锦上,那细腻的花纹清晰可见,可当他的目光扫到云锦边缘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云锦的边缘——指尖能感觉到细小的毛躁,像是织好后没有仔细修剪,甚至有几处还能看到细微的线头。这若是上等云锦,绝不该有这样的瑕疵。
“王掌柜,”谢浩楠放下云锦,语气平静地开口,“这云锦的边缘怎么有些毛躁?”他伸手,指着那处有瑕疵的地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没修剪干净的线头。”
王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没想到,谢浩楠刚接触丝绸生意,竟然能这么快发现问题。但他毕竟是柳氏的心腹,早就想好了解释的话,很快便恢复镇定:“少爷您有所不知,这云锦是杭州织坊新出的‘流云纹’,为了突出花纹的层次感,边缘特意留了些毛边,看着是毛躁,实则是特意设计的样式,不影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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