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人生 第51章 寻子路多艰，南禅寺还愿

苏州谢家的晨雾还未散尽，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画眉正梳理着沾了露的羽毛。谢浩楠提着食盒往母亲林婉清的院子去，刚转过月洞门，就见丫鬟正扶着林婉清在阶前站着，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倒比前几日多了几分血色。

“娘，大夫说您得少吹风。”谢浩楠快步上前，将食盒递到丫鬟手里，伸手轻轻扶着林婉清的胳膊。林婉清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总也看不够：“回来这几日，娘心里踏实，身子自然就好了。”

正说着，谢承业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意。他见林婉清气色好转，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只是眼底深处藏着的疲惫，是这几日安稳日子也没能完全冲淡的。待林婉清被扶回屋歇着，谢承业才拉着谢浩楠在廊下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他这些年跑遍各地寻子时，留下的旧习惯。

“前年爹去无锡的南禅寺许过愿。”谢承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那时候你已经丢了十四年，爹跑遍了江南江北，连你的一点音讯都抓不住。有回在无锡送货，听船家说南禅寺的菩萨灵验，便想着去试试。”

谢浩楠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只记得自己在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孩子后，在王家村的山坡上，每日望着山脚下的大路盼着有人来接他，却从不知道父亲为了找他，竟走了这么多弯路。

“那天去南禅寺，天还下着小雨，寺里的青石板路滑得很。”谢承业的目光飘向院外的玉兰树，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场景，“爹在菩萨面前跪了半个时辰，就求着能让爹找到你，哪怕只是知道你还活着。许完愿的第二日，咱们家的货船就往雄州去了——谁能想到，竟真的在那里遇见你了。”

说到这里，谢承业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抬手拍了拍谢浩楠的肩膀：“这些年，爹去过大大小小几十座寺庙，许过的愿自己都记不清了。唯独南禅寺这次，算是了了爹心头最大的牵挂。如今你回来了，这愿，得去还。”

谢浩楠心里一暖，连忙点头：“爹说去哪，儿子就跟着去哪。”

第二日一早，谢家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谢语、谢研、谢玥三个姑娘早早地收拾好了包袱，围着谢浩楠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雄州的景色，一会儿问路上会不会遇到好玩的事。柳姨娘生的儿子谢安，牵着谢明轩的手，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眼睛里满是对坐船去太湖的期待。

林婉清和柳姨娘站在门口送他们，林婉清拉着谢承业的手，反复叮嘱：“路上照顾好孩子们，别让他们在船上乱跑。”柳姨娘也对着谢安和谢明轩嘱咐了几句，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跟着谢承业往外走，眼底满是温柔。

马车一路往码头去，到了岸边时，晨光刚好洒在太湖上，湖面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谢家的货船早已停在岸边，船家见他们来了，连忙上前帮忙搬东西。谢承业牵着谢浩楠的手率先上船，几个孩子紧随其后，扒着船舷好奇地望着湖面。

待船缓缓驶离码头，谢承业让丫鬟们看着孩子们，自己则带着谢浩楠走到船尾。湖面的风带着水汽吹过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谢承业指着远处的芦苇荡，对谢浩楠说：“当年找你的时候，爹也曾坐着船在太湖上漂过，那时候总想着，你会不会就在湖边的某个村子里，会不会也能看到这样的芦苇荡。”

谢浩楠望着父亲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他想起在雄州时候，谢承业抱着他哭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爹，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谢承业笑着摇头，转而看向不远处打闹的几个孩子，“这次带他们一起去，也是想让你们兄妹几个多亲近亲近。以前你不在家，他们总问起你，如今你回来了，往后一家人就能常在一起了。”

说话间，谢语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朵新鲜的荷花：“爹，哥哥，你们看这荷花好不好看？”谢研和谢玥也跟着过来，谢研还拿着画板，要把太湖的景色画下来。谢安和谢明轩也凑了过来，谢安小声问谢承业：“爹爹，南禅寺里有菩萨吗？”

谢承业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有，等咱们到了，爹爹带你们去拜菩萨。”

孩子们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让船上充满了生气。谢承业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疲惫渐渐被暖意取代。他想起这十六年里，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无数次失望后的自我安慰，如今终于换来了眼前的圆满，心里只觉得踏实。

船行过半日，终于到了无锡县的码头。下了船，雇了几辆马车往南禅寺去，一路上能看到不少香客，都是往寺庙的方向走。到了南禅寺门口，只见朱红的山门巍峨矗立，门口的石狮子历经岁月，依旧威严。寺内香烟缭绕，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钟声。

谢承业带着孩子们先去客栈放下行李，稍作歇息后，便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香烛，往寺庙里去。进了山门，穿过天王殿，来到大雄宝殿。殿内的菩萨慈眉善目，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谢承业先是领着孩子们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然后亲手点燃香烛，插在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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