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驶离谢府,林婉清坐在车厢里,听着窗外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还有女儿们在一旁低声说笑,心头渐渐安定下来。她闭着眼,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婉清阁后院的布置,想着要给谢玥辟出一块小园子种些花草,给谢研收拾出一间书房,再把自己那架织机搬到窗边,闲时织些新花样的丝绸,日子定是惬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林婉清睁开眼,听着车外周云溪的声音:“母亲,到地方了。”
她掀开车帘,却愣住了。眼前并非婉清阁外熟悉的青石板巷,而是一处朱漆大门,门楣上挂着块烫金匾额,题着“谢家别院”四个大字。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院墙高耸,院内隐约可见飞檐翘角,竟比谢府老宅还要气派几分。往里望去,庭院深深,廊下挂着的灯笼绣着精致的兰草纹样,墙角的桂树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落了一地。
“这……这不是婉清阁。”林婉清扶着车辕,脚步顿在原地,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到了谢家别院……”林婉清知道,这处别院是谢府早年置办的,与老宅一般大小,只是常年空着。这次浩楠大婚,周云溪远嫁,周显将军与周夫人送女儿出嫁,到了苏州最先就落脚在这里。周夫人陪伴云溪住在这儿,自己还经常过来探望。
谢浩楠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母亲,您先别急,听儿子解释。”
林婉清转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疑惑:“浩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行李呢?语儿她们……”
“妹妹们都在里面等着呢,行李也都已经搬进去了。”周云溪适时上前,挽住林婉清的另一只胳膊,柔声笑道,“母亲,您先进去歇歇脚,喝杯热茶,浩楠再慢慢跟您说。”
林婉清迟疑着,目光扫过谢浩楠略显紧张的神色,又看了看周云溪温和的笑容,终究还是跟着他们走进了别院大门。
一进院门,便是开阔的庭院,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侧种着桂花树,浓郁的花香让空气里都带着清甜的味道。绕过影壁,后面是个大大的荷花池,池上架着九曲石桥,岸边种着垂柳,随风摇曳。再往里走,便是几进院落,正房高大宽敞,厢房错落有致,连丫鬟婆子的住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语姐妹三个正站在正房门口,见林婉清进来,谢玥率先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母亲,这里好大呀,比咱们之前住的院子漂亮多了!”
谢语也走上前,轻声道:“母亲,方才哥哥说,这是他特意为我们寻的住处。”
林婉清的目光落在谢浩楠身上,等着他解释。
谢浩楠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母亲,是儿子擅作主张了。”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前些日子,儿子私下找父亲谈过。父亲知道您要搬去婉清阁,心里一直不安,觉得这些年委屈了您。他把这谢家别院和西郊的庄园都拿了出来,想送给您,又怕您不肯收,便直接过户到了儿子名下,他说这本来也是早就准备赠予儿子的居所。”
林婉清愣住了,她没想到谢承业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这些年,她与谢承业之间早已没了最初的夫妻恩爱,只剩下相敬如“冰”,如今和离,她只想着带着女儿们安稳度日,从未想过要谢家的东西。
“这不行,”林婉清立刻摇头,“我与你父亲已然和离,断没有再拿谢家产业的道理。婉清阁虽小,但足够我们娘四个居住,这别院……是你父亲赠予你的,我们也不能居住在这里。”
“母亲,您先别急着拒绝。”谢浩楠连忙说道,“这别院如今在儿子名下,与父亲无关,更与谢家老宅无关。儿子只是想着,您年纪渐长,身边需要人照顾,妹妹们也还小,婉清阁虽然清净,但终究不如这里安全稳妥。儿子已经成家,本该尽孝在您身边,这别院离我上值的府衙也近,往后我当值,云溪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正好互相照应着,有人说话解闷。”
周云溪也在一旁帮腔:“母亲,浩楠说的是心里话。自从我嫁进来,您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也想好好孝敬您。这别院宽敞,咱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啊。我也是远嫁苏州,父母都不在身边,您就当心疼我,好不好?”
林婉清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儿媳,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期待的女儿们,心头百感交集。她知道谢浩楠的心意,也明白周云溪的一片苦心。自浩楠归家后,一直护着她们母女,如今他刚成家立业,更是把她的安危冷暖放在心上。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荷花池,思绪翻涌。她想起刚嫁入谢家时夫妻恩爱,有了浩楠更是如同蜜里调油。只是后来浩楠失踪,然后种种变故,让两人渐行渐远。如今和离,他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是一种补偿吧。而浩楠,是她在谢家最大的慰藉,他的归来更是自己此生莫大的救赎,他想留在她身边尽孝,她又怎能狠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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