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浓雾,如同乳白色的厚重纱幔,将冷家屯连同它背后的巍巍青山一同包裹,万物都隐匿在这片湿漉漉的静谧之中。冷志军最后回望了一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家——那栋崭新的、凝聚着他重生以来所有心血和希望的青砖瓦房,然后毅然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踏上了通往深山老林的蜿蜒小路。
背后的行囊沉甸甸地压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里面是他未来至少大半个月的给养和赖以生存的工具。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冰冷的金属枪身贴着他的脊背,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触感。脚下的千层底布鞋踩在沾满露水的草叶上,发出轻微的吧唧声,很快就被更加茂密的植被所吞没。
他选择了一条狩猎队平日也极少涉足的路线,径直朝着兴安岭更深处、人迹罕至的原始核心区进发。越往里走,人类活动的痕迹便越发稀少,最后彻底消失。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合抱粗的红松、落叶松如同沉默的巨人,耸入云霄。林下的光线变得昏暗而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腐殖质、湿土和某种不知名野花清香的复杂气息,这是最原始的山林味道。
冷志军如同一条回归溪流的鱼,迅速而自然地融入了这片浩瀚的绿海。他并没有盲目地快速推进,而是保持着一种富有韵律的、既能保存体力又能最大限度观察四周的行进节奏。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林地,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鸟雀的惊飞、松鼠在枝头的跳跃、甚至是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音,都可能预示着潜在的危险或机遇。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数据库,结合着前世今生积累的无数经验,快速处理着接收到的信息。那丛被蹭掉了皮的灌木,可能是黑熊路过蹭痒留下的;地上那串新鲜的、梅花状的蹄印,说明附近有狍子群活动;远处山崖上传来的几声短促鹰唳,则提醒他那片区域可能存在猛禽的巢穴,也意味着地势险要。
孤独,是深入老林后最直接的感受。没有了队员们的低声交谈,没有了猎犬忠诚的陪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以及这片无边无际、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原始森林。但这种孤独,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慌或不适,反而让他更加专注,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他享受这种与自然最直接、最纯粹的对话。
中午时分,他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边停了下来,选择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背靠巨石的岸边作为临时休息点。他没有立刻生火,而是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大型猛兽近期活动的痕迹后,才取下背囊,就着冰凉的溪水吃了些炒面和肉干。
喝水时,他并没有直接俯身去喝,而是用随身携带的搪瓷缸子舀起水,仔细观察水的清澈度和有无杂质,确认安全后才饮用。在老林子里,看似清澈的水源也可能含有致病菌或寄生虫,必须谨慎。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继续上路。下午的行程,他更加注重寻找可能生长野山参的环境。根据老一辈放山人传下来的经验和乌娜吉曾经教过他的一些鄂温克族辨识方法,他重点关注那些背风向阳、土壤肥沃(腐殖质层厚)、坡度缓和的山坡,尤其是生长着椴树、柞树,并且林下有刺五加、四叶参等伴生植物的区域。
他时不时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落叶层,仔细查看土壤的颜色和质地,甚至捡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一闻。优质的“参土”通常颜色深黑,质地疏松,带着一股特有的“腥香气”。他也留意着那些被称为“参幌子”的植物,比如顶端挂着鲜红浆果的“人参果”(催生草),有它们出现的地方,附近存在大人参的概率会高很多。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他虽然发现了几处疑似适合人参生长的“宝地”,也看到了一些年份尚浅、被他称为“二甲子”或“灯台子”(三品叶、四品叶)的小参,但真正符合他目标的、年份足、品相好的老山参,却始终未见踪影。
他也不气馁。寻找老山参,本就是七分靠运气,三分靠经验和技术的事情,急不得。眼看天色渐晚,林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他不再执着于寻找,开始物色合适的宿营地。
他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干燥背风的小山坳,旁边有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枯树,粗壮的树干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他先用开山斧清理出一片空地,确保周围没有蛇虫蚁穴和容易滚落的石块。然后,他收集来大量干燥的枯枝和落叶,在空地中央用石块垒起一个简单的火塘。
用火镰引火是个技术活。他拿出准备好的、用桦树皮卷成的引火绒,用火镰敲击燧石,迸射出的火星精准地落在引火绒上,他小心地吹着气,橘红色的火苗渐渐升起,点燃了干燥的细枝,很快,一堆篝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林间的黑暗和湿冷,也带来了温暖与安全感。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神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他将猎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将猎刀压在枕头(用背包充当)下。在老林子里过夜,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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