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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烽火诸侯:春秋与战国 > 第122章 卧薪尝胆(公元前610年 秋 - 公元前609年 夏)

槜李之战的硝烟逐渐散去,吴越边境迎来了短暂而诡异的平静。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两国都在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进行着下一轮生死搏杀的准备工作。仇恨的种子早已深种,如今在两位年轻君王的刻意浇灌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长。

梅里,吴王宫。

每日破晓,天色未明,当第一缕微光刚刚勾勒出宫墙的轮廓时,一个嘶哑而高亢的声音便会准时在宫庭中响起,穿透黎明前的寂静,如同敲打在每一根紧绷神经上的重锤:

“夫差!尔忘越王之杀尔父乎?”

声音来自一名身着玄甲、面无表情的执更吏。他矗立在庭院中央,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唯一的作用便是发出这每日一次的、锥心刺骨的质问。

紧接着,正殿的大门轰然洞开,身着素服、眼圈深陷却目光如炬的吴王夫差大步走出。他并不看那执更吏,而是面向南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唯!不敢忘——!!”

这声音中蕴含的痛楚、愤怒与决绝,令侍立在远处的宫人侍卫无不心惊胆战,深深垂下头颅。日复一日,无论风雨,从未间断。这庭呼与应答,已成了吴国宫廷最核心、也最残酷的仪式,它不断地撕开新君的伤疤,也不断地提醒着所有吴人那尚未洗刷的国耻家恨。

应对完庭呼,夫差并不回殿休息,而是径直前往校场。伍子胥早已在此等候。这位老相国仿佛将所有的悲痛与愤怒都化作了无穷的精力,全身心投入到整军经武之中。

“大王请看,”伍子胥指着校场上操练的军阵,声音冷硬如铁,“臣已重新编练三军,淘汰老弱,擢升勇健。仿中原车战之法,加强车兵与步兵协同。水师则加大艨艟战舰建造,操练水上接舷与弓弩齐射。”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士卒们显然感受到了来自顶层的巨大压力,操练起来格外拼命,汗如雨下,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一种紧绷的肃杀之气。

“粮秣征集如何?兵器甲胄可足备?”夫差问道,他的声音因为每日的嘶吼而带着一丝永久性的沙哑。

“国内粮赋已加征三成,同时派商队往陈、蔡等地高价购粮。工正禀报,治铸坊日夜不息,但生铁与铜料消耗巨大,库藏支撑如此强度的打造,恐难持久。”伍子胥眉头紧锁,“尤其是箭簇与矛头,损耗极快。”

夫差眼神一寒:“加派徭役,扩大矿山开采!告诉工正,若有延误,提头来见!至于财货……”他顿了顿,“先王积攒以及……此次丧仪各国吊唁之礼,皆可动用。一切,以复仇为先!”

伍子胥躬身领命,心中却掠过一丝隐忧。如此竭泽而渔,国内民力能否承受?但他看到夫差那近乎偏执的眼神,将劝谏的话又咽了回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或许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伍子胥般理解夫差的决绝。加征的赋税,繁重的徭役,如同两块巨石,压得吴国百姓喘不过气。市井之间,开始出现细微的怨言,只是被高压的复仇氛围所掩盖,尚未形成浪潮。

太宰伯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暗流。他并未在军事上与伍子胥争锋,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安抚”内部和“筹措”军费上。他利用职权,在某些赋税的征收上“灵活”处理,对某些大商贾“网开一面”,同时,他也开始暗中接触那些对伍子胥严苛政策不满的宗室和老臣,悄然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络。他知道,在复仇这面大旗下,他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一个既能迎合大王,又能攫取最大利益的位置。

与吴国大张旗鼓、厉兵秣马的喧嚣相比,越国的备战则更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地下潜流,带着一种隐忍、甚至自贱的残酷。

会稽山下的越王宫,早已不复旧观。勾践下令拆毁了大部分华美的宫殿,只保留必要的议事朝堂和后宫居所,将节省下来的财货全部充入府库,用于招揽流民、奖励耕战、打造军械。

而勾践本人,则搬离了舒适的王寝,住进了一间靠近马厩的陋室。室内无席,只铺着一层厚厚的、干燥发硬的柴草。每晚,他就睡在这硌人的柴草之上。

这并非最令人震惊的。

在他的床头,悬挂着一枚黝黑、干瘪、散发着奇异刺鼻气味的物事——那是一枚苦胆。

每日清晨,勾践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盥洗,而是起身,走到那苦胆之下,踮脚将其取下。他凝视着这枚丑陋的物事,目光中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然后,他伸出舌头,轻轻地、却是坚定地舔舐一下苦胆的表面。

“呃……”难以形容的极致苦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刺激得他肠胃翻涌,几欲作呕。他的整张脸都因这极度的苦涩而扭曲起来。

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而是闭上眼,任由那苦味顺着喉咙滑下,仿佛要将这苦涩融入自己的血液、骨髓之中。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却再无丝毫迷茫与倦怠。他面对北方吴国的方向,用一种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誓言般自问自答:

“勾践!尔忘会稽之危、石室之辱乎?”

“唯!不敢忘!”

声音在陋室中回荡,与远处马厩中传来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无比诡异而令人心酸的画面。卧薪尝胆,并非仅仅是**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鞭笞,一种将屈辱化为动力的残酷仪式。

文种与范蠡时常前来陋室禀报国政,每次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都五味杂陈,既有对君王坚韧的敬佩,亦有对国势艰难的忧虑。

“大王,按少伯之策,‘贵籴粟槁以虚其国’已初见成效。”文种禀道,“我方正通过隐秘渠道,以高于市价的价格,向吴国某些贪婪的官吏和商贾购买粮食,虽数量尚不足以动摇其根本,但长此以往,必能加剧其民间粮价波动,消耗其储备。”

范蠡补充道:“‘遗之美好,以劳其志’亦在进行。已挑选巧匠美人,正在秘密训练,待时机成熟,便可献于夫差与伯嚭,惑其心志。同时,‘强其谏臣,使之自杀’之策,臣已物色数名能言善辩之士,准备伺机潜入吴国,或散布流言,或挑拨离间,首要目标,便是伍子胥与伯嚭之间的关系。”

勾践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那胆汁的苦味。“善。楚国那边呢?”

“楚国使者已秘密抵达。”范蠡压低声音,“楚王虽未明确承诺出兵相助,但愿意在我越国急需时,提供一批青铜和粮秣,并默许我国商队假道楚国,与中原通商,获取所需物资。条件是,将来若吴国大举攻楚,我越国需在其侧翼予以牵制。”

“可。”勾践毫不犹豫地答应,“只要能削弱吴国,一切条件皆可商谈。告诉楚使,越国,永远是楚国在东方的忠实盟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所谓的“忠实”,在残酷的生存面前,不过是随时可以交易的筹码。

吴越两国的动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不断向外扩散,牵动着天下大势。

晋国,绛都。

赵盾的病情反反复复,但精神却因东南的变局而显得异样亢奋。他躺在病榻上,听着程滑的汇报。

“夫差每日庭呼自砺,吴**备日盛;勾践卧薪尝胆,越国隐忍图强。此二子,皆非池中之物。吴越之争,恐非短期内能见分晓。”程滑分析道。

赵盾咳嗽了几声,喘息着说:“好……让他们互相撕咬,消耗下去……传令荀林父,对郑国的压迫再加强三分!楚国如今东顾吴越,西惧我晋,正是彻底压服郑国,断楚一臂的良机!至于秦国……”他眼中寒光一闪,“繇余老矣,秦穆公亦垂垂老矣,西线……暂时无忧。”

他看向侍立在旁的赵朔,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朔儿,局势已然明朗,我晋国当如何?”

赵朔沉吟片刻,恭敬答道:“父亲,当稳固中原盟主之势,趁楚、吴、越纠缠之际,进一步削弱潜在对手,积蓄力量,以待天下之变。”

赵盾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心中却暗叹,儿子虽稳重,却少了几分在乱局中火中取栗的锐气与狠辣。

楚国,鄀都。

楚庄王熊侣依旧保持着他的“昏聩”表象,但暗地里的动作却越来越频繁。他利用吴越对峙、无暇西顾的机会,以及晋国施加的外部压力,开始不动声色地整顿内政,更换了一些不听话的地方官,并将几位握有军权的宗室子弟调离了要害位置。

“大王,越国勾践,确是人杰。”一位心腹重臣低声禀报,“其卧薪尝胆,意志之坚,世所罕见。若真能得其牵制吴国,于我楚国大利。”

楚庄王把玩着手中的玉璧,眼神深邃:“勾践是毒蛇,夫差是疯虎。与毒蛇合作,需防其反噬。告诉下面的人,对越国的援助,要像挤乳汁一样,一点一点的给,既要让他能吊着一口气与吴国纠缠,又不能让他真的壮大起来。同时,国内新军的编练,要加快!寡人……快要‘醒’了。”

他抬起头,望向宫墙外辽阔的天空。天下这盘棋,晋国老辣,吴越纠缠,秦国蛰伏,齐国内乱未平……这正是他楚庄王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一飞冲天的最佳时机。他隐忍得足够久了,久到有些人似乎真的以为他只是一只醉生梦死的鸷鸟。

然而,鸷鸟将击,必先敛其翼。

吴越之地,夫差的怒吼与勾践的舔胆,仿佛是这沉默时代最尖锐的注脚。仇恨在积累,力量在酝酿,短暂的平静之下,是即将引爆更猛烈风暴的死亡窒息。所有人都在这棋局中落子,等待着最终摊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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