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陈砚的手还没收回来,祠堂里的空气就变了。
不是冷了,也不是有怪味,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好像时间被谁掐住了脖子,卡在某个不该存在的瞬间。他指尖还留着木门粗糙的触感——那层斑驳的老漆早就掉了,露出深褐色的年轮纹路,像干涸的血迹爬满掌心的记忆。可就在他收回手的刹那,身后的门“咔”地一声,竟然自己关上了。没有风,也没有人影,就像有人从里面轻轻推了一把。
这扇门,三十年没自动合拢过。
供桌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块黄铜怀表,表面蒙尘,玻璃裂了一道细纹;另一张泛黄古图卷边微翘,上面写着三个篆体小字——璇玑图。它们本该是死物,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竟同时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地震,就是那么一下,轻得像心跳漏了一拍,却偏偏同步发生,仿佛某种信号被唤醒了。陈砚没去碰它们,反而退后半步,三指贴地,掌心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震动,来自远处水车的方向。那波动很弱,像快断气的人的心跳,但一直没停。
他知道是谁在撑着。
赵铁柱还活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可紧接着,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屏障没破,说明阵眼还在,可这股压着它的力量是从哪来的?不像外力强攻,倒像是从地底深处慢慢渗出来的阴流,带着腐朽和扭曲的气息,正一点点侵蚀这片土地的根基。
他闭上眼,顺着那股脉动感受。那感觉像心电图,快断了,可还没断。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像是在挣扎,在呼救。他知道,那是赵铁柱用命维系的结界屏障,靠着祖传的“守脉诀”,把自己的气血和地脉连在一起,强行镇压异变。他已经坚持多久了?三天?五天?还是更久?
睁开眼时,目光落在供桌底下的阴影里。
那里,一缕蓝灰色的细丝正缓缓蠕动,像活了一样,缠在桌腿上,一点点往地里钻。那不是藤蔓,也不是根须,而是某种介于生物与矿物之间的存在,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却又柔软如蛇。它是陆子渊的菌丝——一种能寄生地脉、篡改气运的诡异生命体。
它藏在暗处,像根钉子,想把整个地脉节点拖进扭曲的空间。它不是冲他来的,是冲璇玑图来的。它要吞噬图里的秘密,改写这片土地的记忆。
陈砚呼吸一沉。
他没多想,右手伸进怀里,紧紧攥住那块青铜残片。边缘很锋利,割得手心生疼,但他没松。这是父亲临死前塞给他的遗物,上面刻着半幅失传已久的节气轮盘,纹路残缺,却和他血脉相连。每当靠近真正的地脉节点,它就会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古老的召唤。
此刻,它正在发烫。
不只是热,而是滚烫,几乎要灼伤皮肉。他知道,真图就在附近,而且已经被激活了。
转身就走。
脚刚踏出祠堂门槛,身后“砰”地一声,门猛地关上,一道蓝灰色的丝线从门缝里窜出,缠上他的脚踝。那丝线冰凉滑腻,带着腐土味,瞬间收紧,力道大得惊人,几乎将他整个人往后拽。
他用力一挣,布料撕裂,菌丝断开的刹那,整片地面轻轻一颤。
不是地震,是地脉在抽搐,像大地也在疼。
水车那边传来一声低鸣,像是机械齿轮卡住的声音,又像有人在极远处呜咽。那声音穿透夜色,直抵耳膜深处,令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跑了一半,他停下,从左口袋掏出怀表。那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黄铜壳,玻璃有点模糊,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那是父亲咽气的时间。他曾无数次试图拨动指针,可无论怎么用力,它始终不动如山。
可现在,表盖还没打开,他却能感觉到里面的指针在疯狂乱转,像是被什么干扰了,快要撞碎表盘。
他不敢开。
他知道这表不只是看时间的,它是“钥匙”,能唤醒地脉的共鸣,甚至可以短暂开启“地听”之术——听见大地的记忆。但这把钥匙太过危险,一旦使用不当,不仅会暴露位置,还可能引来不该出现的东西。
他曾听爷爷说过:“时辰错一秒,魂飞魄散。”
他猛地把表扔向水车底座。
“铛——”
一声脆响,在夜里传得很远。怀表撞上铜壳的瞬间,一圈看不见的波纹荡了出去。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风停了,树叶不动了,连蛙鸣都戛然而止。
那一瞬,他看见供桌下伸出的菌丝僵在半空,动不了了。
就是现在!
他拔腿冲向祖坟。
菌丝反应极快,只被挡了一瞬,立刻从地底翻涌而出,像一张网封住田埂。泥土翻起,根系断裂,蓝灰色的丝线交织成幕,带着腥臭扑面而来。这不是普通的根,是被异化过的“**网络”,每一条都在传递信息,执行命令,宛如一个巨大的神经中枢,操控着整片土地的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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