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非命 第59章 翻转的重力

凛冽的高空之风如同冰冷的刀片刮过尼克的脸颊，他半跪在由无数金属微粒构成的透明平台上，双手分别按在林昭然和凯尔的额头，温润的治愈绿光不顾一切地涌入两人体内，驱散着那莫名袭来的病症。

林昭然鼻腔的出血终于完全止住，呼吸虽然还有些不畅，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凯尔身上的高热也正迅速退去，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逐渐消散，只是人还因虚弱和惊吓而有些迷糊。

尼克的蓝色瞳孔却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巨大的破洞——袁质独自留下的、通往死亡通道的缺口。

他能感觉到通道内弥漫出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比这高空的寒风还要刺骨。

虽然对袁质的力量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虽然不认为那个诡异的粉毛变态能是“原子”的对手，但尼克的心脏依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安感如同毒蛇般盘旋上升。

“该死的……”尼克从牙缝里挤出低骂，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坚硬的平台地面，发出“啪啪”的轻响。他的治愈术不敢有丝毫停顿，只能将满腔的担忧和怒火压抑在胸腔里。

那个家伙……那个穿着奇怪、眼神空得吓人的粉毛怪物到底是什么人？dSm黑帮的幕后黑手？就是他策划了所有的毒品和人口贩卖？就是他让这座城市区块腐烂发臭？

尼克能看到破洞内隐约的景象：袁质单薄的背影屹立不动，而那个粉毛怪物……那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如同精致玩偶般空洞气息的杂碎，正用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目光打量着袁质，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就在这时，林昭然睫毛颤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红色的瞳孔先是有些迷茫，随即迅速聚焦，猛地想要坐起：“袁质！”

“别动！”尼克低吼一声，手上绿光未歇，强行将她按回：“那家伙自己能处理！你先顾好你自己！”

然而，没等林昭然反驳，也没等尼克因她的苏醒而稍感宽慰——

整个城市区块，猛地一颤。

不是爆炸，不是撞击，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大地核心的……脉动。

“嗡——”

一种低频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声从脚下深处传来，穿透平台，穿透骨骼，直抵灵魂。

紧接着，异常发生了。

下方奢华的上城区，一扇亮着温馨灯光的窗户内，一位穿着丝绸睡衣、正端着一杯红酒的绅士愕然看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脱离杯壁，悬浮而起，化作一颗颗浑圆的酒珠，在他眼前缓缓翻滚。

街角咖啡馆外，精致的白色铁艺圆桌上，一只印着logo的陶瓷咖啡杯碟轻轻碰撞着，无声地脱离了桌面的束缚，连同里面半冷的残渣，一起晃晃悠悠地飘向空中。

更远处，一个正在阳台哭泣的女人，她的泪珠刚刚溢出眼眶，便违背了重力，如同晶莹的珍珠般向上飘飞，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她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项链、耳环、宝石胸针……所有闪亮的小物件都如同被无形的气泡包裹，轻盈地上升，叮当作响地碰撞在一起。

整个上城区，无数细小的、未曾固定的物品，此刻都短暂地失去了重量，违反了常理，诡异地漂浮起来。

下一秒，尼克身后的通道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撕裂夜空，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通道右侧的金属墙壁如同纸片般彻底撕碎、湮灭。一道无法用肉眼直视的、纯粹由狂暴的光子流与沸腾的电子云缠绕而成的毁灭性能量束，以近乎光速的速度擦着尼克所在的平台边缘咆哮射出。

那能量束所过之处，一切物质结构都在瞬间被分解为最原始的粒子，dSm总部大楼那坚不可摧的外墙和内部结构被轻易地熔穿、蒸发，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边缘呈现出熔融琉璃态的恐怖缺口，仿佛整栋摩天大楼真的要被这一击从中拦腰斩断。

剧烈的震动让尼克脚下的平台疯狂摇晃，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能量稳住平台，治愈绿光剧烈闪烁。林昭然和凯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惊醒，骇然望向那毁灭的轨迹。

强光与烟尘略微散去的一刹那，尼克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他的视角里，那个刚刚还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粉发粉瞳的神秘男人——托菲尔，此刻正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亿万钧巨锤正面轰中，整个人完全失控地倒飞出去。

他的身体撞穿了通道后方所有尚未完全湮灭的隔断与残骸，在那道毁灭性能量束开辟出的巨大虚空通道中，化作一个模糊的、难以捕捉的抛射体，瞬间就变成了远处一个小黑点，最终狠狠砸进至少数百米之外、大楼另一侧尚未损坏的某片黑暗区域之中，不知死活。

破洞边缘，袁质缓缓放下了抬起的右手。

尼克几乎要跳起来，蓝色的瞳孔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尾巴兴奋地高高扬起：“哈！我就知道！原子！干得漂亮！”

林昭然捂着依旧有些发闷的胸口，看到袁质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一招就将那个诡异莫测的敌人轰飞，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红瞳中也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但高空的眩晕和身体的虚弱让她晃了一下。

袁质转过身，赤瞳第一时间扫过平台上的三人，目光在林昭然略显苍白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确认她似乎并无大碍后，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关切迅速隐去，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更添了一丝紧迫。

“我没事。”他先是对尼克和林昭然点了点头，声音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稍快：“那个粉头发的男人，叫托菲尔.S.阿兹尔，他就是dSm黑帮真正的老大。”

他言简意赅地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随即抬手指向身后那片被他用能力开辟出的、通往大楼深处的破洞：“‘门’应该就在这上面的顶层，你们现在立刻进去找。这里的结构被我破坏，不一定稳定，要快。”

他的安排清晰直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尼克脸上的兴奋稍敛，立刻明白了袁质的意思——趁那个托菲尔不知死活，尽快完成任务。他重重点头，一把拉起还有些虚弱的凯尔：“明白！昭然，能走吗？”

林昭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指尖“嗤”地窜起一簇火苗，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猛烈，却也足够明亮：“没问题！”她红瞳坚定，率先就要跃向那破洞之后的通道。

凯尔也努力站稳，小手紧紧抓住尼克的衣角，金色瞳孔里虽然还有后怕，但也充满了决心。

然而，就在尼克带着凯尔，紧跟着林昭然，即将踏入通道的前一刹那——

袁质的赤瞳猛地转向托菲尔被击飞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城市区块的夜空背景下，几栋原本巍然耸立的、高度足以与dSm总部媲美的摩天大楼，此刻如同被连根拔起的玩具积木，硬生生地脱离了地基的束缚！

它们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月，表面无数的玻璃窗在同一瞬间爆碎，化作漫天闪烁的晶尘。楼体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结构扭曲断裂的呻吟，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势能，朝着dSm总部大楼——朝着袁质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袁质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林昭然他们急促地留下一句：“小心！”随即，他周身空气微微扭曲，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他，瞬间从破洞中飘飞而出，悍然冲向那些如同末日陨石般砸来的摩天大楼。

他的身影在庞大无比的楼体阴影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赤瞳中光芒大盛，抬手间，原子级别的操控力场全力展开，就要将那几栋足以碾平数个街区的巨大建筑彻底分解为无害的粒子——

然而，就在大楼最前端的结构已经开始如同沙堡般溃散、化作漫天飞灰的瞬间——

一道粉色的身影从那正在分解的楼体核心猛地破出！托菲尔.S.阿兹尔竟将巨大的楼体作为掩护和炮弹，自身隐藏其中，此刻骤然发难，瞬间拉近了与袁质的距离。

两人几乎面对面。

托菲尔的粉色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丝狩猎般的专注。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根本不给袁质再次发动大范围能力的机会。

手刀如毒蛇出洞，直刺袁质咽喉；膝撞如同重炮，狠狠顶向他的腹部；另一只手则诡异莫测地抓向袁质试图抬起发动能力的手腕。动作狠辣、精准、连贯，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充满了高效的杀戮技艺。

袁质的赤瞳剧烈收缩，近身搏斗本就不是他所长，全靠原子能力构筑的直觉和细微层面的能量偏转进行格挡卸力。他狼狈地侧头避开致命的手刀，小臂硬生生格挡住膝撞，却感到一股恐怖的巨力传来，骨骼仿佛都要裂开，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手腕更是被对方如同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能力发动的微光刚刚亮起就被强行打断！

托菲尔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是对猎物落入掌控的冷漠确认。

袁质心中警铃大作，赤瞳中厉色一闪，不顾一切地再次催动能力，目标直指近在咫尺的托菲尔本身——分解！

但就在他能力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

托菲尔的粉色瞳孔微微一亮。

袁质猛地感觉周身一沉！不，不是沉，是所有的方向瞬间失去了意义！

一种无可抗拒的、狂暴的、完全扭曲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上！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混乱、崩塌！血液逆流，内脏错位，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脑因瞬间的失序而一片空白，连意识都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颠覆物理规则的力量碾碎！

他试图发动的原子分解能力，在这极致的重力操控干扰下，如同被强行掐断了引信的火药，骤然溃散，没能凝聚起丝毫效果。

“呃——！”

袁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又像是被无形巨掌狠狠拍飞的苍蝇，朝着下方混乱的城市街区无力地坠落下去。

袁质重重砸落在冰冷破碎的街道上，冲击力让身下的沥青呈蛛网状裂开。他咳出一口血，赤瞳中的光芒因剧痛和重力干扰的残余影响而明灭不定。

下方街道上，原本因物品漂浮而惊愕、又因大楼飞起而恐慌的人群，此刻看到了从空中坠落的袁质。短暂的死寂后，惊恐的尖叫刚刚从喉咙里挤出——

“噗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瞬间压扁碾碎的闷响，覆盖了整片区域。

以袁质坠落点为中心，方圆百米内所有奔逃、哭喊、仰头张望的市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无比沉重的巨脚瞬间踩扁！

没有过程，没有挣扎。

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就在那一刹那，变成了紧贴在地面上的一滩滩模糊不堪的血肉饼！鲜血如同泼洒的油漆般猛地向四周溅射开来，染红了墙壁、橱窗和破碎的街道。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被淹没在更大的死亡寂静中。

一个原本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瞬间只剩下那只绒毛玩具被压扁嵌在血肉之中，一只玻璃眼珠无助地望着血色天空。

百米之外，侥幸未被直接波及的人们彻底吓疯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呕吐声此起彼伏，更多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片瞬间化为血肉炼狱的街区。

袁质的赤瞳猛地收缩，倒映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惨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这种漠视生命、将众生视为草芥的、纯粹的恶！

他甚至来不及升起一丝愤怒或怜悯。

头顶上空，尖锐的破空声急速逼近！

托菲尔.S.阿兹尔的身影如同粉色流星般从天而降，没有丝毫减速，包裹着扭曲重力的恐怖力场，以最狂暴的姿态，朝着刚刚撑起上半身的袁质狠狠践踏而下！

他粉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瞬间抹杀上百平民的，不过是随手拂去了几点尘埃。

就在那缠绕着扭曲力场的鞋底即将践踏在袁质头颅的前一瞬——

袁质撑地的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不是防御，不是躲闪。

他身下破碎的沥青路面瞬间变得如同透明的水面，他的身体毫无阻碍地向下“沉”去，仿佛融入了大地。

托菲尔致命的一脚踏空，狠狠砸在地面上。

“轰——！！！”

以落点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地面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水面，猛地向下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碗状坑洞！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被极致重力碾碎的沥青和土壤向四周疯狂扩散，将更远处的建筑玻璃齐齐震碎！那些刚刚被压扁的血肉残骸瞬间被震得飞起，又化为更细微的血雾尘埃。

托菲尔落在坑底中心，粉色的瞳孔极快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凹陷处，没有一丝迟疑，身形微动就要再次跃起追击。

但就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这百分之一秒的间隙——

他身后的地面，袁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重新“浮”出，仿佛他是这片大地本身所凝聚的化身。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几乎呼吸可闻。

袁质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唯有那双赤瞳之中，燃烧着冰冷彻骨的的怒火。那怒火并非沸腾喧嚣，而是高度压缩、极致内敛，化为了一种绝对零度般的毁灭意志。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五指微张，稳稳地按在了刚刚转过身来的托菲尔胸前。

在那掌心与红色露腰上衣接触的方寸之间，一点极致的、比火焰还要耀眼亿万倍的光芒骤然爆发！

那不是光，那是被强行约束在极小空间内的、狂暴无比的恒星诞生之力。

“嗡——”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本身都被那瞬间爆发的能量所吞噬、所扭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托菲尔粉色瞳孔中那永恒的漠然和空洞第一次被某种东西强行撕碎——那是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下一秒——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悍然爆发！

但它的范围却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死死约束在极小的尺度内，几乎全部的能量都结结实实地灌入了托菲尔的身体！

托菲尔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就如同被一颗无形的超新星正面击中，胸膛瞬间变得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瞬间碳化的骨骼和隐约跳动的内脏！

他像一颗被全力抽击的破烂玩偶，以一种扭曲的、完全失控的姿态，向后疯狂倒飞出去，接连撞穿了沿途所有尚未完全倒塌的墙壁、断柱、扭曲的金属残骸，最终如同一滩烂泥般，深深砸进数百米外一栋半塌建筑的废墟深处，被漫天扬起的烟尘和碎砾彻底吞没。

爆炸的原点，微型核聚变释放的恐怖能量被袁质强行约束和引导，绝大部分定向冲击了出去，但残余的冲击波和炽热高温依旧将他本人向后推开了十几米，双脚在破碎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稳住身形，站定。额前的碎发被高温热浪微微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依旧燃烧着冰冷怒火的赤瞳。他的呼吸略微急促，按出那一击的右手袖口有些焦黑卷曲，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

街道上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尚未停歇的火灾噼啪声和更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嚎。

袁质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托菲尔消失的那片废墟，眼神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愤怒。

那片废墟之中，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静。